“我愿意跟他过，我一定会跟他好好过，我不会再想瞎子了，阿娘若说一句假话，乌溪河就是我的……”

“不用发誓，我就是你的靠山，阿娘你信我，我活一日绝不让你受一日委屈，葛大贵喜欢你，你若是觉得他好知冷知热，就跟他好好过再要一个娃，你还年轻再有娃不是问题。”

“你若是觉得他不好也别忍着，瞎子那么精明的人，我都能无声无息的弄死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葛大贵，你根本不用悚，”陈幺娘伸手给她娘理了理发髻。

“阿娘不要孩子了，有你就够了……”

“要一个吧！我太孤单了，”陈幺娘眯起眼睛笑，内心里希望她娘再生一个，她不是每次都幸运的，多个孩子也不至于让她娘疯。

花氏擦了擦眼泪没答应，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阿娘去屋里拾东西，现在就搬去葛大贵家生活了。”

“好，”陈幺娘笑着点头目送她娘回去。

她坐去桥头晃着腿，半仰着头看正盛的太阳，闭着眼感受微风拂过面颊的凉意，眼前都是伶俐鬼生动的模样，眼泪顺着眼角没入头发里。

精细鬼蹲在门口咬着胳膊哭，他们虽然每天都在死人堆里住，死也确实在耳边，可是每次死亡从头皮上飞过后，他们还好好的活着，便不把死当回事了，没有真切的明白，死就是一瞬间的事，不会给你任何的准备。

花氏简单的收拾好东西，出来看桥头闺女一眼，便大方的去敲了葛大贵的门。

“当家的，”花氏对葛大贵笑喊道。

葛大贵紧张的动了动嘴唇，手不自觉的抚着衣摆，“七……娘子进来坐……”

“野牛村没有七娘子了，只有葛花氏，当家的你嫌弃我是船娘吗？”花氏忐忑的看着葛大贵问。

“不嫌弃，楚溪郡的男人们，没有嫌弃下船的船娘，”葛大贵严肃的回答花氏。

花氏哇一声哭起来，伸手不顾光天化日的抱住葛大贵，嚎嚎的落泪痛哭。

原本紧张的葛大贵被这温软哭的，再硬的汉子也断了，生硬的陌生感在眼泪里消失殆尽，又怕别人看见了说花七娘的闲话，一边拍背安抚人一边给门关上。

不过一个中午的功夫，屋里响起了轻快的声音。

花氏的声音总是带三分娇，两分俏，五句话不离我当家的，八句话就是我太笨了，回应她的是简洁有力的话。

“你不会放着我来做！”

中午冬花端了一碗菜糊来到桥头，“妹妹你别伤心……”说着目光看向葛大贵家。

陈幺娘接过吃的看了她一眼，“他是我阿娘现在的夫君，没有他，你们和我都来不了野牛村生活，我阿娘可没有对不起死鬼陈鼻子。”

“相反他在我阿娘下船的时候，把她卖给了一个名声不好的人，那人手里常年打死女人，在乌溪河上都是出了名的狠，阿娘养了他和他孩子十几年，临老了还被他卖了二十一贯钱，这样的人有什么值的留恋的？”

冬花愕然的看着幺娘，“公……爹卖了阿娘？”

“不然他能任凭我那天晚上，对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但凡他敢动我一下，我都让这个阿爹去要回二十一贯钱，你与兄长别对我阿娘指指点点的，我正经的爹做的不要脸，赖不上别人的脸，”陈幺娘撇了一眼冬花说道。

“不会，我跟你兄长不敢说阿娘的，我们就是哑巴过日子，公爹无情在先，阿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冬花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幺娘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一团孩子气的对她笑闹。

“阿嫂，你比我兄长有成算，你自己说你来野牛村生活快不快活？”

“快活，比成天在青牛村伺候人快活多了，”冬花实话实说的回答。

“你快活就好，你们好好的帮我阿娘过日子，我保你跟阿兄日后生活富足儿孙满堂，你得知道重点，首先我阿娘过的好，我们依附她的人才有好日子过，明白吗？”陈幺娘放下空碗说道。

“明白的，”冬花想到她夭折的孩子，眼里多了些泪意苦涩感，她看的出继婆婆的现男人有点厉害本事。

陈幺娘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手指着她们住的地方认真道。

“我们要在这里扎根富足，争取不再让你们生出的孩子，女孩做船娘，男孩当水鬼。”

冬花顺着幺娘指的地方闪过茫然，说的豪言壮语的，可是眼下都没吃的了！

陈幺娘也没跟她解释，独自一个人高兴的跑回去。

……

“陈幺娘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天色刚黑下来门被敲开，她不慌不忙的去打开门。

门口是刁钻精和泼皮怪推着粮食，面上含笑的看着陈幺娘。

陈幺娘抬手一巴掌扇刁钻精脸上，四哥死了，为什么瞎子能知道盐包的事？”

泼皮怪闻言大惊，“老四怎么会死的？我们谁也没有说过盐包的事，瞎子怎么查到的？”

刁钻精摸着脸仿佛幻听了，“老四怎么死的？”

陈幺娘看他们俩的表情不像作伪，“你们好好的想想，有没有跟别人提过盐的事？跟那个凤池提没提过？”

“没有，”俩人同时摇头都表示没提过。

“钱呢？钱提过吗？”幺娘又问。

“钱也没有提过，那三包盐我们没有通过凤池，而是混在大前天夜里去断头湾做完事，假装偷偷的告诉了百花帮的管事，说山洞里好像有人藏盐了。”

“那管事不让我们声张出来，只问我们要什么？”

“老二说要十几袋粮食，今天下午百花帮粮食过东码头，那管事悄悄的给我们拨了十三袋粗粮送来，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东码头活动，压根不知道老四的事，”刁钻精死死的握着门拴，猩红着双眼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听到的。

陈幺娘看看粮食又看看他们俩，“具体的事情你们一会去问问精细鬼，我不想再有无辜的人送死了。”

泼皮怪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换粮食的喜悦感，没有兄弟死让人难以接受。

“老四人……”

陈幺娘无力的坐下靠门，“精细鬼说被官兵直接扎了喂了鱼，我是过了四五天去乌溪坡找的，只找到一堆骨头架子，瞎子被飞鱼龙的人反水吃黑死了，飞鱼龙被官兵直接叉了。”

刁钻精茫然的脑袋转不过来了，他们去百花帮码头短短几天发生这么多事吗？

“把粮食弄进来吧！”陈幺娘起身把两扇大门打开，示意他们推车进院子。

俩人憋着伤心难过推车进屋，在幺娘的带路下，给粮食送去最里屋藏好，出来小声道。

“粮食怎么分？”刁钻精低沉的询问。

“还跟之前商量好的来，多出来的一袋给小五的兄长，老四的粮食放小五这里，”泼皮怪说完蹲下抱头哭起来。

三人在黑夜里各自默默的哭了一会。

“我去给你们做吃的，”陈幺娘进屋点了油灯出来，打开袋子舀了两碗杂粮，去锅屋洗洗倒锅里盖着开始煮。

刁钻精跟泼皮怪收拾好伤心，推车跑去湖边推剩下的粮食，分别送到每一家藏好，最后一袋推去陈锄头家敲开门。

“兄长，幺娘要我们给你送吃的来了，”泼皮怪勉强挤出笑说道。

陈锄头看车上有一麻包粮食，睁大眼睛木木的给人进去，“幺娘让你们给我送的？”

“嗯，”刁钻精直接把粮食抽到院子地，也没多喧晗的拉车走了，老四走了，他们此刻没什么心情说话。

俩人送完粮食去了精细鬼家，拉开他的衣服看他打烂的后背，眼睛再次通红不已，三人关上门哀哭一片。

幺娘煮好饭盛出来送到精细鬼家。

“四哥走了我们还活着，明天二哥在家陪小六，我跟大哥再去乌溪坡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四哥。”

“好，”泼皮怪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们吃完饭早点休息，”陈幺娘说完出来回了自己家插上门，进屋倒在床上，发愣了好半天才睡过去。

次日早晨吃完早饭，跟刁钻精去了乌溪坡。

路上刁钻精欲言又止的，昨夜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没消。

“想说什么就说吧？”陈幺娘直截了当的说道。

“凤池想要带我们去百花帮，他说我们去了百花帮做事，就不用当水鬼把命拴裤腰上了，我之前拒绝了他，如果我要是听他的话，老四也许不用死……”

“去百花帮做什么？”陈幺娘停下脚步不解。

“去帮百花帮跑生意，百花夫人说凤池是可造之材，”刁钻精看幺娘的脸色说完。

“你可以答应他了，把老大也让给他做，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跟他做事的小弟了，别让四哥的悲剧再次发生，”陈幺娘觉得凤池的这个提议不错，正经的出路比水鬼饥一顿饱一顿强。

“可是真入了百花帮……他说我们就要用正经名字了，用这些怪名字很容易让人记住。”

“还有，你不跟我们去百花帮，我们还入百花帮干什么？”刁钻精是有点舍不得自己名字，他们的名字都有点好运在里面的，舍弃了他们舍不得。

陈幺娘低头看地上的小蚂蚁，黑黑的一大片在努力合作奔跑，她突然抬起头笑道。

“我会陪你们一起长大，就像这些年你们护我一样，只是我没四哥胆大。”

“不要你胆大，你是我未来娘……子嘛！我会一直护着你的小五，”刁钻精羞怯的说完。

陈幺娘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我阿娘都是乱说的话，大哥别放在心上，以后真入百花帮说话要注意忌讳了。”

“嗯，”刁钻精点点头眼里都是不解。

陈幺娘也没朝深说，跟刁钻精继续往乌溪坡走，中午到了乌溪坡去棚子，跟鱼波精说了几句话，三人悄悄的转去了伶俐鬼身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