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这个小偷学生怎么样？我记得你曾经喝醉了说过，乌溪坡附近长虫有毒的不多，相反它们麻痹人的疼感倒是有点，如果配以生附煮水泡就厉害百倍了。”

“你还记得我听了好奇问你的问题吗？”陈幺娘愉悦的笑问道。

洞内的瞎大夫惨白着脸看陈幺娘没回答。

“我问你，刚开采的盐上来为什么洗完人会死？难道盐毒比长虫煮水还厉害吗？”

“你告诉我说头盐不煮，里面会有麻痹和中毒作用，有的人体质好，得许久才能看出来中毒了，有的人体质不好会立刻显示中毒。”

“如果用有毒的长虫毒液加生附子汁，混在头盐霜里，那么这个人必会死，头盐有溶肉的功效，即使用不太毒的长虫挤了毒液溶霜，都能让人半个时辰内毙命。”

“你看我为了让你走的不痛苦，我抓了好几天的长虫养着，我还被蛇咬了好几次，就连生附子的量，我都多加了十几倍的量，瞎子，你会不会为我这个学生高兴？”陈幺娘说完索性悠闲的坐在了洞口。

“你个小狼崽子，你老子不认你是有道理的，你比毒虫还毒上三分，你以为我死了你阿娘能好过？盐院那边全都知道她了，我死她必死，”瞎大夫狠戾的看着陈幺娘得意。

陈幺娘认真的回看他，伸头呢喃着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瞎子谢谢你告诉我，我阿娘你不用担心她会死了，你今晚死她明天就嫁人了，人你认识的，葛大贵，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是逃命嘛知道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我只晓得他喜欢我阿娘，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们，但是他可以保阿娘平安无忧，这就行了！”

“我观他盐院和漕衙都通吃，说明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等我们娘俩过了这个劫难，他要是伤害我阿娘，我就用你教我的本事，亲自送他来陪你作伴可以吗？你黄泉路上走慢点等等老友一起走。”

“对了，我跟你撒谎了瞎子，孙保头最后在水里喂鱼是我亲自送的，他走的可开心了，还诅咒我不得好死呢！”

“我就告诉他，他应该诅咒我阿爹不得善终，因为我是水鬼啊！不诅咒都会死，瞧你不就应验了嘛，不！得！好！死！”

陈幺娘坐直身体抚掌笑，像个不谙世事的正常孩童，笑罢，对洞里睁大独眼不甘心的瞎子一字一句道。

“谁都不能伤害我阿娘，谁伤害她谁就得死，她前半生吃了很多苦，后半生应该幸福无忧的。”

陈幺娘开心的说完话跳下洞，手在没闭眼的瞎大夫身上找了一通，搜罗了一小把钱便别无它物了，她爬上洞口踢了踢地上的两个人，看着乌溪坡的方向一言不发。

黑暗里出来了一个人，他没说话看着瘦小的陈幺娘，目光注视着她胆小的茫然样，要不是亲眼看见她撞人，他根本就不相信十多岁孩子敢杀人！

“葛阿叔，我把这四包盐都给你，你收了我阿娘好不好？我阿娘要死了，”陈幺娘抬手揉着脸吧嗒吧嗒的吓哭道。

葛大贵没说话来到陈幺娘跟前，看她小脸哭的都是泪，眼里还有满满的恐惧和害怕。

“你阿娘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死？你为什么杀他？”

陈幺娘吸溜了一下鼻子回头看地洞。

“他是我阿娘的水上相公，也是我名义上的阿爹，他其实不喜欢我阿娘，十几年来每月上一趟船，待半个时辰喝一壶酒就走了，出手还大方，惹的阿娘以为他是好人。”

“上个月我阿娘定了下船的日子，不想她夫君带信来，说他家里另有再娶，瞎大夫听了一阵高兴，领着阿娘去办了什么手续，还承诺阿娘做她一心想的船婆，条件就是答应给孙保头做姨娘。”

“孙保头是我阿娘另外一个水上相公，为人特别霸道手辣，他自上我阿娘船开始，就不许他接别的客人，每次走的时候给阿娘打的半死，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船的那种。”

“阿娘害怕不能平安下船，就哭着答应了瞎大夫的条件，就在我们办手续那天，我们几个孩子与飞鱼龙的人，同时在乌溪坡上的林子里看到了麻包。”

“他们把我们撵走不分也就算了，把独吞了的麻包处理完，非说是我们拿的，这么重的麻包我们几个孩子能扛走吗？他们还打死了伶俐鬼，我四哥死的到现在都没找到。”

陈幺娘说完放声大哭，哭声里都是凄惶惶的害怕和伤心。

“四哥……四哥……”

陈幺娘鼻涕眼泪一起落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落的跟河一样

葛大贵蹲下摸了摸陈幺娘的头，冷硬的脸多了些许的柔软。

“葛阿叔，你要是害怕你娘子不高兴，我就把我做水鬼的钱都给她，你就是假装要了我阿娘行不行？”

“瞎大夫临死前告诉我，说他死了我阿娘逃不掉好，我已经没有阿爹了，我再没了阿娘怎么活啊！”陈幺娘急切的握住葛大贵的手哀求他。

“那车上的东西都给你，我再多多的去做水鬼赚钱行吗？我们不打扰你的生活，只求你让我阿娘活一命，我们房子也给……”

“我娶你阿娘，”葛大贵看这个慌乱的孩子脱口答应了。

“啊？”陈幺娘恰到好处的抬起脸，眼里都是愣愣的呆样，眼泪滑落的一颗比一颗凶，突然一副喜极而泣的开心模样。

“你……娘子……凶吗？她会不……会打死我们？”陈幺娘小手擦着眼泪抽噎问。

“我娘子死了好几年了，我家里就我一个，你跟你阿娘不用担心被打，”葛大贵温声细语的说道。

“阿爹……！我又有阿爹了！我阿娘也不用死了！陈幺娘激动的抱住葛大贵哭的更凶了。

在葛大贵看不见的地方，眼里闪过凉薄冷漠，眼睛精准的找到葛大贵的大动脉，身体也不经意的挪动到趁手的位置。

葛大贵无措的抬手抱陈幺娘，轻轻的拍着她安慰别哭，这是花七娘的心头肉，他无数次的在乌溪坡上看过她，她胆子非常的小，常常躲在大孩子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以后有我在，你们娘俩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陈幺娘自然的弹走了指尖的毒蛇牙，欢喜的抱着葛大贵开心笑，深夜里好一副父女温馨的画面！

葛大贵看陈幺娘平静下来放开她起身，走到那俩人跟前弯身，扛起一个人送去深水处丢了，回来又把剩下一个也送去。

陈幺娘去了石头洞内，把她埋的刀尖拔出来，直到确认没有刀尖存在了，爬上来等葛大贵过来捞人，葛大贵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死。

“阿爹你要小心点，瞎大夫说他血里带着毒，身上有伤口的人碰了他就得死，”陈幺娘紧张担心的叮咛葛大贵。

葛大贵闻言连忙谨慎不已，小心的给瞎子弄上洞口，然后薅着他的脖子，拖出长长的血印子把人扔水里，他自己也跳进水里洗干净，回来推着车跟陈幺娘摸黑离开了乌溪坡。

……

“你……死丫头你总算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受伤？”花氏一早守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

小晌午看见一个孩子坐在鼓包上，一个男人推着她说说笑笑的回来了，她揉揉眼睛看了许久，这不就是她的死丫头吗？花氏狂奔跑去桥上扯住闺女。

一边哭一边骂的检查陈幺娘，“你胳膊咋回事？你胳膊咋回事？你是不是不听话又做水鬼去了？”花氏落着眼泪的打幺娘。

“我没做水鬼，我跟阿爹捡东西去了阿娘，”陈幺娘抱着她娘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阿爹？”花氏吃惊的看葛大贵，又看看幺娘眼底的神色不明所以，别人给她女儿换去了？不能吧！幺娘可是她眼皮下长大的。

葛大贵被花氏看的老脸一红，低着头闷声道。

“花……幺娘，我……我先把东西送回去。”

他说完脚步稳健的推着车，目不斜视的走过花氏身边，如果不看他自打脚后跟的动作，还真以为他镇定自若的。

花氏看人走远扭头看闺女，“怎么回事？”

“我给你找的夫君葛大贵，阿娘一会回去就搬过去住……”

“你瞎咧咧啥？”花氏气急的扭住幺娘的耳朵。

“我知道你喜欢瞎子，可是瞎子昨晚开始不在了，他死前还拉了你做垫背，你要是不为我想想，就别去葛大贵家，咱娘俩一块去死，你要是舍不得我死，一会就去葛大贵家过日子，”陈幺娘拉下她娘的手平静的说道。

“瞎子怎么了……”

“我杀了他，我亲手杀的他，还砍了他的双手刀刃都砍卷了，阿娘还想知道什么？”

陈幺娘抬手抚在她母亲的肩膀上，就像瞎子每次上船时，都是如此温柔的抚她母亲的臂膀。

花氏感觉天旋地转的，身体忍不住倒退趔趄，幺娘摸的她臂膀凉腻腻的让人遍体生寒。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他对你可是有活命之恩的。”

“因为他要我死，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你要怨我尽管怨吧！你要是不在乎我，我也不会怪你的，”陈幺娘看面色惨白的母亲毫不退缩。

花氏张嘴嗓子干干的说不出话，眼里极力的忍着悲伤，浑身颤抖的几乎站不住了。

“好，我知道你的态度了，”陈幺娘放开她娘的手，小腿迈开朝葛大贵家走去。

“幺娘，”花氏哭喊一声追上抱住闺女，泪如雨下的哽咽道。

“我可以不喜欢瞎子了，但是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可以死，但你不能出事了，你出事了就是要我去死。”

陈幺娘抬头朝天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泪光硬生生的被她逼了回去，良久道；

“我上次捡的盐包就是瞎子的，他不知道怎么查的，查我头上了，伶俐鬼就是他打死的，他害怕被人知道盐包的事情，所以昨夜我不先下手为强，这两天他也会找机会对我们下手。”

“官府下了新的通文，拥有私盐超逾半斤就地砍头，更何况我捡了三麻包，他不会放过我们娘俩的。”

葛大贵昨夜随官兵去断头湾搜人，我被他搜到了，但是他没有抓我，还放了我，今早天快亮的时候，他去断头湾帮我处理了瞎子的事。”

“我不是非要你必须嫁给他，是因为你跟瞎子牵扯名声大了，他死了，你跑不了好，我只能求你跟葛大贵过日子，好歹先把没命的日子渡过去，后面不喜欢他了我帮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