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群人被串着绳子带走，他们每个人都蓬头垢面，手上脚上皆带上了镣铐。

“……他们是谁？”

虞容低声问。

旧部里走出了一个类似小首领的人物，道：“罪民。”

“犯了什么罪？”

“……”那人沉默了一会，“搬砖速度没别人快……？”

……这个内卷的世界。

虞容愣了一下，被自己的心声吓到了。

他怎么会想这种事？

还有内卷是何物……

“他们会被怎样？”

小首领这回沉默的更久了，他咬牙吐出两个字：

“献祭。”

……看来这就是谢蘅以活人祭的来源了。

虞容感受着自己身体里始终保护着他内脏的一团气体，再看向眼前走过的一队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都低着头不说话。

任谁也不敢相信，他们将会在大夏的圣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判为罪人。

然后成为他们国君存活的养料。

……多么可笑。

“把祭坛砸了。”

“什么？”

小首领又问了一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砸了。”

“……可是殿下，我们人不够啊。”

虞容回过头，扫了眼身后的旧部，人人气势都很足，乍一眼看十分能唬人。

只是……仅仅有两百人而已。

没错，虞容很霸气地威胁谢蘅说他出不来。

其实也就只带了一百人去围他的房间。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谢蘅执意出去，这些人都形同虚设。

而谢蘅为了修建祭坛准备的……

光是“饲料”就有几千人了。

面对如此庞大的人群，虞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要砸了？

小首领的目光很复杂。

虞容只感觉很尴尬。

“那你说个解决的办法……”

小首领想了想：

“要不殿下您去和亲王殿下认个错？让他好好治理国家，别搞这些迷信，没用的。”

“……你不迷信？”

小首领疑惑道：“不啊。”

“你不是大夏族人吗？”

“我们大夏虽然信奉神明，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啊！”

“说来也奇怪，主城里的人就和疯了一样，每天把神挂在嘴边，吃饭也拜神，烧火也拜神，一天天的……拜的过来吗？”

圣城的信仰程度和大夏其它地方不同？

虞容感觉自己好像又抓住了什么本该错过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

“爹爹，爹爹等等我！”

“等一下……”

虞容伸手拉过了一个小孩。

他的手上也被套上了一个小巧的镣铐，头发乱乱的，迈着小短腿想要追上前面的人群。

此时突然被抓住，他显然吓了一跳，但是看清虞容的脸之后他就乖巧的站直了。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打量着虞容，突然笑道：

“你长得好像神仙啊？”

“什么……”

“像我家摆在祠堂上的神仙呀！”

谢蘅在大夏境内兴建祠堂宗庙，这事他是知道的。

虞容俯下身，问：“那我问你一些问题好不好？”

“……什么问题？”

“你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吗？”

小孩歪了歪头：“去给神仙祭祀啊！”

他回答的太过于果断，不管是虞容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小首领表情都有轻微的变化。

虞容攥紧了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

“你知道……是怎么祭祀的吗？”

“……不太清楚，火烧？还是直接杀了？”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给神仙祭祀不是好事吗？据说死后还会受到神仙的恩泽，护佑家里呢！”

虞容的声线有些颤抖：“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

小孩皱起了眉，

“大哥哥，我不和你聊了，我要去找爹爹了。”

小孩跑的很快，一眨眼就只剩下一个小点了。

如果单看背影，或许会以为他是在出去玩的路上。

而不是……去赴死。

“殿下，你们圣城人都这样？”

小首领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感受到身旁人的低气压，话一吐出口就变了个样子。

企图用冷笑话活跃一下气氛。

结果这个冷笑话刚好踩在雷点上了。

虞容抬起头，盯着祭坛。

的确到了收尾的时候了，上方的王座已经搭建完毕，演员也都来到了现场……

只是他全然没有想到，谢蘅居然会狠心至此。

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刚才守卫骂人的含义。

“你不尽心，自然有人替你……”

替你做什么？

替你去赴死，去参与那场神明的谎言。

当你想杀一群人的时候，最有效率的办法不是找来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

而是让他们每个人都心甘情愿……不，争先恐后赴死。

谢蘅能办到这些，也难怪他对虞容如此放任了。

因为不管虞容的军队到不到场，不管他私底下做了多少准备。

他都拦不住一群想要找死的平民。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梦中的百姓是挣扎的呢？

“你在这！”

陀馨兰拎着衣摆小步跑了过来，她顺了口气，急忙问道：

“景亲王呢？”

“被关起来了。”

陀馨兰明显松了口气，但是她的神色还是很焦急：

“我去城门口守着，看见远远地一大队人马过来了。”

虞容侧过头，问：“他们是谁？”

“应该是大夏边境的移民，有战俘什么的，很多，被军队押送过来的。”

很好……破案了。

即使是圣城的百姓也填不满他的命吗？

他可真是金贵。

“现在情况怎么样？”

陀馨兰问。

虞容平静道：“非常不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祭坛会在今日完工……”

“完工了！”

“建成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了！！”

“别挤！别踩！再挤休怪刀剑无眼！”

人群平静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

“如果我们死在祭坛前，是不是也算得上为神仙献祭了？”

……不。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迎面撞上了刀剑。

温热的血液飞溅在其它人的脸上，好像解锁了什么开关……

紧接着下一个、下下个。

人群好像看不见那雪白的剑刃，只顾着推搡着往前冲。

血光染上了洁白的祭坛，让这座刚刚完工的建筑看上去触目心惊。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