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始终低着头，从陆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颤巍巍的长睫毛，看不见她的表情。

少女像是被猜中了心思，喃喃道：“我也是没办法。若是鬼赤力猎得了白虎，我就得远嫁瓦剌。要让老可汗知道我早没了清白之身，我死就算了，可要一不小心供出督主，大鸢少了个能臣，我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听她这番大义凛然的说辞，陆忱气得冷笑。

未想她却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眼眶里沁满的泪珠映着莹莹月光，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低低埋怨道：“督主很久没有来找我，我以为督主不要阿沅了。”

陆忱内心无声嗤了下。

这还怪上他了！

陆忱眼神淡漠，好看的眉眼染着些嘲讽：“所以殿下就投入别的男人怀里？”

拽着衣襟的小手突然发力，硬生生拉弯了陆忱的脖子。

四目相对，彼此的瞳仁里倒映着对方。

能打破怀疑的只有真诚。

“我只不过想引起督主的注意罢了。”

少女口中含糊的余音，尽数淹没在两人相贴的唇瓣间。

生涩的轻吻满足不了男人，很快陆忱便掌握了主动权，而苏沅也搂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

两情相悦自然好过强取豪夺。

其实先动心的那方最容易被讨好，稍稍给点甜头，便卸下了所有的芥蒂。

陆忱松开她的唇。

两人额头互抵，气息纠缠。

他充满欲望的嗓音沙哑性感：“殿下你成功了。”

苏沅忍着小腹的酸痛，弯起漂亮的眼睛，轻轻“嗯”了声。

曾经被她认为无法原谅的折辱，已经引不起她任何情绪的波动。

她的心坚硬如石。

他太可怕了，自己一定要逃。

本想尽兴，但营内公务繁多，不能耽搁太久。

看苏沅一直摁着小腹，陆忱眉心微折。

比这更激烈的性事不是没有过，她最近怎么和瓷娃娃一样，动不动就矫情委屈。

“殿下，你……”

见魔鬼的手伸过来，苏沅下意识挥开，又瞥见他审视的目光，小声呢喃道：“别……下次，可不可以？”

原来她误以为自己还要弄她，陆忱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调转马头送她回营。

离开前，陆忱吩咐值守的锦衣卫：“看好殿下，任何人不得靠近。”

锦衣卫拱手：“是，督主。”

陆忱走后不久，一条女子的身影从旁侧暗影走出。

侍卫挡住她的去路：“何人？”

女子拿出腰牌道：“六局司药司女官唐瑾桐。”

正当侍卫翻看腰牌时，帐内传出苏沅的声音：“本公主身体不适，唐司药是来请平安脉的。”

想起督主抱九公主回来的模样，锦衣卫没再疑心，随即放行。

唐瑾桐进到帐内就看见苏沅半卧在软榻上，脸色发白，急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殿下是伤到哪了吗？”

鬼赤力带头调戏公主的事，早已传遍整个营地。

这还没嫁过去瓦剌人就如此肆无忌惮，要真到了那边岂不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苏沅不想再提陆忱的事，只能让桐姨担心。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肚子疼。”

唐瑾桐拉过她的手为她细细诊脉。

苏沅想起之前交代她的事，遂趁这空档问她：“桐姨，事办妥了吗？”

唐瑾桐边诊脉边回道：“嗯，夜阑姑娘与瓦剌世子交手牵动了旧伤，奴婢借此机会给她用了点安神的药……”

说着说着，唐瑾桐的声音低了下去。

苏沅以为其中出了什么变故，又多嘴问了一句：“是叫夜阑发现了吗？”

唐瑾桐缓缓抬起头，眼中神色惊惧不定，良久才颤声问道：“殿下最近一次月信是何时来的？”

苏沅不解桐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现在想来好像有段时日了。

“桐姨，你也知道我月信向来不准。”顿了下，“差不多有四五十天吧！”

听完她的回答，扣着苏沅脉搏的四指猛地一颤。

苏沅不解，但看桐姨的神色，心里总有股不上不下的戚惶。

“桐姨，我是怎么了？”

唐瑾桐不敢说，可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若等月份大了……

“……殿下，您有身孕了……”

这句话就像是道晴天霹雳，炸的苏沅脑中一片白茫。

慌乱的余光扫过手腕上珐琅镂空镯子，苏沅不顾疼痛，用力把它拔了下来，递到唐瑾桐眼前，颤着嘴唇问道：“桐姨你不是说这里面有麝香可以避孕？”

唐瑾桐接过镯子在鼻下闻了闻：“没有了。”

苏沅问：“什么没有了？”

“麝香没有了。”

明知道已是即成的事实，但苏沅拒绝承认，喃喃自语：“桐姨你不是还给我吃了避孕药，说一年之内绝不会怀孕。”

她虽这么问，可两人心知肚明。

既然镯子里没了麝香，那么她给九公主的避孕药也必定被人掉包。

唐瑾桐自责不已，抿唇回道：“殿下，是奴婢的错，没有能早点发现异样……”

她的话后面说些什么，苏沅都没有听进去，大脑中被深藏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黑暗中不知名的男人，不远处看着一切的陆忱，那战栗炙热的身体反应……

苏沅疯狂摇着头，适才在马背上都没有轻易流下的眼泪，如今像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能留下它，我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可陆忱会让她把胎堕了吗？

他恨父皇让他不能人道，他用男人折辱她报复大鸢皇室。

所以他绝不会同意。

昏黄不明的烛光打在少女纤弱单薄的身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帐外风声呼啸，似让帐内的黑影巨颤。

唐瑾桐抱紧苏沅发抖的身体，泣声宽慰：“殿下别怕，奴婢帮您想办法。”

孩子绝对不能留下，尤其如今和亲在即，若是让人知道九公主还未出阁就怀孕身孕，这是杀头的重罪。

度过起初的茫然惊恐无措，苏沅渐渐冷静下来，抽噎着轻轻应道：“……好，桐姨，我等你。”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再连累桐姨了。

陆忱明知道桐姨给她喂了避孕药，却没有揭穿，只因为他要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受孕。

但倘若让他发现桐姨私自为她堕胎，桐姨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