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适才医士的事，太医院众人见状赶紧退开。

苏沅不敢挣扎也不敢质问，只是撇开脸不去看先生身上的伤，怕自己会情绪失控，连累了所有人，包括一大一小的虎。

耳畔男人冰凉的声音从头顶上而来：“秦医使，谢少事伤势如何？”

被点名的秦治岳颤着声音回道：“回秉笔，暂、暂无大碍。”

他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接着道：“谢少事可要好生保重身体，要不然两日后的封赏大会上若是没有谢少事出现。

怕哲城殿下的婚事恐有变数。”

听他的话，苏沅愣怔了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男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细嫩的肌肤，动作很温柔，眼神却无比冷酷。

苏沅隐隐觉得不安。

缝合伤口前，为了不使谢少事太痛苦，秦医使给他用了点麻药，此刻谢澍虽未完全昏迷，但精神难以集中。

可他用尽全力咬牙抬起脖子，鱼皮线缝合的血肉被一点点撑开，往外冒出细密的血珠。

看得苏沅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拳头。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敛目的黑眸渐渐变得幽深。

伤害别人的同时，同样会伤害自己。

谢澍仰头对上陆忱的眼睛，许是经历了一场战斗，他温和的眉宇染上了戾气，干涸沙哑的嗓音竟有着令人胆颤的气势。

“如今整个大鸢都知道哲城嫡公主是谢某人的未婚妻，我怎么舍得失信于她。”

说到这，他的气息明显有些接不上，轻咳一声继续道，“况且，不是所有事都能如厂丞所愿。”

陆忱眯了眯眸。

苏沅担心活阎王会立即发疯砍了他，未想阴晴不定的男人只是低头笑笑，语气平和地说道：“陆某拭目以待。”

顿了下，“如何不能得偿所愿！”

说完也不给苏沅反应的时间，拉着她出了行帐。

出门抬头便与谢铮等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谢铮震惊的目光从两人的脸，再落到两人相牵的手，脸色骤然大变，指着他们的手指抖得如风中残叶。

嘴中呵斥：“伤风败俗、有违伦理、大逆不道……”

其他六部尚书见首辅逐渐失控，虽也看不惯这阉人的作风，但至少理智还在。

辱骂嫡公主死罪。

辱骂东厂厂督，罪加一等，死无全尸。

尚书们赶紧把谢阁老架起，往行帐里送，劝他：“阁老，以少事为重，为重啊！”

陆忱全程冷着脸，看这帮文臣气急败坏又不能奈他何的模样，内心无声嗤了下。

以为少女会伤心，可转瞬间，便听她平静又娇软的声音催促他：“督主，我们快走吧。”

陆忱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两人到时，听到营地内听闻消息的人全都赶了来。

早前九公主敢摸老虎屁股的事已传遍整个南海子，没赶上第一波看热闹的，听闻消息，倾巢出动，绝不能错过这千年难遇的奇闻。

甚至连在营地里的外国使臣也起了个大早，由着四夷馆的通事官领来围观。

黄宵拿出麻沸散交于苏沅。

所有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苏沅倒是自然，正欲往笼边走，一只大掌却是牢牢箍着她手腕。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黑眸里尽是焦虑。

“它不会伤我。”苏沅肯定道。

对，它不会伤她。

陆忱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才缓缓松开她。

苏沅步伐坚定地走向白虎。

也不知道是谁，就在她出现在白虎攻击范围内，突然凄厉的尖叫一声。

本就处于焦躁状态的白虎，霎时兽性大发，用快有三名男子粗的腰身，猛烈地撞击铁笼。

陆忱见状，眸中暗芒一闪，即刻抽出身旁锦衣卫的绣春刀，但比他更快的是少女的罗衫裙。

就在他要挥刀之际，少女扑向铁笼，紧紧搂着白虎的脖子，埋进白色皮毛里的嘴，喃声安慰它：“不怕不怕，有我在，让我来保护你和崽崽。”

众人表情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那白虎像是能听懂她的话，霎时收起血盆大口安静下来，由着她把药喂进嘴里，一副完全信任她的姿态。

待药完全起效，苏沅抱起崽崽，对厂医道：“有劳了。”

混迹江湖数十载的毒医黄见到此等场景，也不免心生敬佩。

起初从周恕口中得知督主喜欢上一个黄口小儿，他甚为不解，以为督主被美色迷惑。

如今看来是自己眼拙了，还是督主目光如炬。

江湖第一毒医双手抱拳对苏沅郑重一拜：“公主殿下言重。”

言毕，便为白虎开始治伤。

苏沅撸着小脑虎，盯着男人手中的刀，看他紧张无措的模样，有点想笑。

可又想起腹中的胎儿，眸光瞬间黯淡下去。

他不想自己死，只是还没玩够罢了。

见她的脸从温和到冰冷，只不过用了看他一眼的时间，陆忱的心脏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

利用完了，连装都懒得装？

真当他是吃素的！

两人四目相对，四周议论声随风吹到他们耳边。

“不愧是哲城殿下，杀狼王降邪祟，连这四方灵兽在她面前都犹如温顺的小猫咪。”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说哲城殿下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有通天的神力。”

“不是传言，今日所见绝对不是传言。有她在，我们大鸢何尝不能一统天下。”

“……”

大家说的眉飞色舞，唯独一人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

要知道这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个被称为神的人，那就是他这个真龙天子。

无论另一个人是不是他的孩子，在皇权与神权面前，若她是神，那么就是他的敌人。

陪着钦安帝出巡的皇后班氏，自然了解他的心性，虽极为厌恶苏沅，但此刻她不得不夸她两句，好叫皇帝心生芥蒂。

“没想小九竟是陛下最出色的孩子，若她是皇子，由她做太子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还能让大鸢世代永存。”

眼见着钦安帝的脸越来越黑，班氏继续加码，“幸好此次猎得白虎的是谢燕度，若是瓦剌，或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怕是会给大鸢带来不小的威胁。”

“够了，皇后。”

压抑已久的钦安帝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