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帝与魏敬承的感情，底下那些人都心知肚明，担心陆忱一事恐怕因此生变，永淳郡主抢言道：“陛下明察。”

“陛下明察。”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偌大的殿内久久回荡他们的声音，钦安帝脑袋就像是庙里的梵钟不断被这四个字撞击。

正要发作，苏之易见状，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

“父皇，此事疑点颇多尚有实情未能查明，儿臣自愿请命……”

听了苏之易前半句话，苏沅面色一白。

父皇若真允了他的请求，那自己与陆忱的关系必定被人翻查出来。

到时候就不是她一个人死的事，连娘也要受到牵连。

没想钦安帝拒绝了他。

“太子，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此次太和殿失火虽只烧了偏殿，但秋贡在即，急需修缮。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顿了下，钦安帝指着谢澍道，“陆忱的事就交给少詹事吧。”

“儿臣/微臣遵旨。”

谢澍是谢首辅的儿子，又与陆忱有过过节，永淳郡主东伯侯光禄寺少卿都无异议。

说完这些，被他们吵得头疼的钦安帝起身挥挥手道：“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人还没走下御座，谢澍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微臣还有一事。”

谢铮眼皮子一跳，朝他看去。

钦安帝耐着性子，点头道：“说。”

“可否让哲城殿下协同审理此案？”

谢澍说出这样的请求，着实让在场的人摸不清他的门路。

尤其谢铮，他可不想儿子再与这位公主有任何瓜葛。

“陛下面前，你竟敢胡闹。公主乃千金之躯，岂可出入那种污秽之地。”

斥责完儿子，谢铮转而对钦安帝道，“请陛下饶恕犬子对公主殿下的不敬之罪。”

钦安帝正欲发话，就听殿内一道坚毅清亮的女声。

“我愿意。”

苏沅立在谢澍身侧，语气坚定道：“父皇，既然此事因儿臣而起，若是查不清楚，以后谁还敢做儿臣的驸马。”

钦安帝想了想，点头作为应答。

钦安帝走后，众人各散。

谢铮走过谢澍身边时，目光在儿子与苏沅身上走了一圈。

终是忍着没说话，拂袖而去。

待人散尽，苏沅轻声问他：“先生为何……”

话音未落，带着雪松清香的男子气息缓缓将她萦绕，耳畔的低语声搅得苏沅头皮又酥又麻。

“待此案结束，微臣便向陛下求娶公主。”

谢澍说完这句，空留她在原地。

外界的声响似被那端方雅正的清俊男子一并带走，苏沅目光中徒留下他天光下如谪仙般的身影。

他说他要娶自己？

先生说要娶我！

许久她的脑中只剩下这句话，待她稍稍回神，追出去想要问清楚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可到宫门口时，早没了他的身影。

长长的宫道里只有被秋风吹下的几片枯叶，也很快消失在直殿监内侍的扫帚下。

“哲城公主。”一道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苏沅回头看向声源，说话之人像是琼华宫里的。

宫女福身行礼：“公主殿下，令贵妃娘娘请您琼华宫一叙。”

苏沅抿了抿唇。

虞重华现在要见她，必定是为了陆忱的事。

如今陆忱身陷囹圄，对她来说绝对是好事，但也是一种试探。

令贵妃要是提出让自己救陆忱，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若同意，在先生眼里自己就是自甘堕落，与狼为伍与狈为奸。

若是不同意，自己操之过急地表现出脱离陆忱的意思，那等哪日他翻身了，自己必死无疑。

别说把她送进教坊司或是军营里摧残，就弄上一小旗的锦衣卫，她便活不过一晚。

所以……她不能去。

苏沅扯了扯唇，正色道：“你替本宫向令贵妃娘娘请辞，哲城已先答应探望德妃娘娘，过后便去琼华宫给娘娘请安。”

宫女还想说什么，苏沅视而不见，一个转身便向箓竹轩而去。

宋氏虽已是四妃之一，本应迁居东西六宫，但因未行册封大典仍住在偏僻的箓竹轩。

对此她们母女俩都没有意见。

宋氏是觉得如今早比北三所的时光不知好了多少，至于妃位该有排面待遇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女儿好她就好。

而苏沅觉得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不管是离宫开府还是看守皇陵，母亲与自己在宫中不会久住，为了这种事消磨钦安帝对她的愧疚得不偿失。

求人不能多，好铁要用在刀刃上。

心里盘着诸多事，走着走着就到了箓竹轩的垂花门下。

甫一进门，看见姜美人在一丛竹荫下绣花。

眼尖的宫女看见她，赶忙提醒正专心致志的姜美人：“小主，是嫡公主殿下。”

姜美人赶紧放下绣绷，起身与苏沅行礼：“见过殿下。”

“姜美人快请起。”她与母亲同住，苏沅自然对她客气几分，“德妃娘娘可在屋内？”

姜美人恭敬回道：“姐姐一早被令贵妃娘娘请去琼华宫……”

她话没说完，眼前藕荷色柿蒂纹的齐胸襦裙一晃，便消失在垂花门外。

侍女问她：“小主，要不要去追？”

姜美人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坐下，继续手中的活计。

与此同时，苏沅手提裙摆急匆匆地往琼华宫赶。

心里想着，定是陆忱交代虞重华若是自己不肯替他办事，或是有意要揭露他的身份，就用母亲要挟她。

这阉人真是太难缠了！

赶到琼华宫时，苏沅在秋日里跑出些许薄汗，看见个小宫女便抓在手里问道：“我娘呢？”

没见过这么气势汹汹的九公主，小宫女紧张地忘了她嘴里的娘唤的是德妃。

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殿、殿下……”

见她不说话，苏沅更是心急如焚，松了宫女的肩头，在无通传下便要往正殿里闯。

恰巧此时，宫门迎着她的面，“吱呀”一声被推开。

眉如柳叶，面若桃花，百端娇美的虞重华跨出高槛，乍一见到苏沅，也不惊讶，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娇俏道：

“着人去请九公主，还吃了软钉子。这会到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