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要不是自己怀有身孕，宋氏根本没想过要进宫。

她可以不嫁人没有夫君。

可是她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尤其她的父亲还是天下之主。

苏沅望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好想告诉她，做公主的，真的没那么好命。

和勾栏瓦肆里的清倌差也差不多。

就她现在的身子，还能嫁谁？就是守皇陵，老祖宗们都要被她气活过来。

渐渐熬不住的宋氏嘴里边呢喃，眼皮慢慢阖上。

“我儿的驸马是个懂得疼人的就够了……”

苏沅心里默默回她。

上一世，先生很疼我。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苏沅缓缓闭上眼睛，再最后一点缝隙阖上前，似乎有道黑影蒙住了高几上烛火昏黄的光。

猛地一激灵，她陡然睁大眼睛。

起初她以为是眚，后来发现是比眚更可怕的存在——

陆忱。

他怎么来了？

这是第一个跃入苏沅脑中的疑问。

很快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干什么。

像阴魂般站在榻边的红衣男子，阴沉的目光从上而下盯着她。

不说话。

苏沅想不到他要干什么，但可以肯定他要干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她来说。

葱白纤细的手指捏紧锦衾的边缘，苏沅只敢用眼角余光去瞄躺在身侧的母亲。

她呼吸均匀，没有转醒的迹象，这让苏沅松了口气。

就在她分神之际，投在她脸上鬼魅般的阴影越来越大，直到将她视线里的光完全遮挡，才堪堪停下。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撑在她头侧的锦枕上，还稍稍压住了一点她的发丝，令苏沅动弹不得。

他们间的距离不过咫尺，焦灼的气息，让少女屏住呼吸。

苏沅生怕母亲惊醒，那疯男人会杀人灭口，紧张地不敢说话。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顺从助长了男子肆无忌惮的气焰。

她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撩开她被子一角，缓缓伸了进来。

眼珠子从男人秾丽妖孽的脸移开，顺着被衾往下看。

一个小山丘般的鼓包在绣着云纹的缎面下缓慢移动。

苏沅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她没想到陆忱会疯到这种程度。

适才在东宫，她没有那么明显地去帮先生。

唯一的一次还被虞重华及时制止。

那他发什么疯？

还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混蛋，要当着母亲的面侮辱她来寻求刺激？

难道昨日他还不满足？

少女的视线再次回到陆忱的眼底，他的手也摸到了想要的东西。

见那水汪汪的眸子里含着几分嗔几分怨，更多是破碎的戚惶。

一瞬疯狂的渴望占据了他的黑眸，翻涌起丝丝暗芒。

苏沅紧张地猛咽口水，一条系在她白皙胜雪颈部肌肤上的细带若隐若现。

该死！她又穿着赤色肚兜！

那抹细细的艳红，如同一条小蛇，钻进男人的身体四处游走。

知道不是好时机，但他未必能控制住自己的手。

到了此时此刻自己最初的目的早忘的一干二净。

宽大的手掌落在温热柔软的肌体，沿着腰际的弧线细细摩挲，并且灵巧地挑开了她背后的系带。

再蜿蜒而上，到了某处，少女身体猛地僵住。

苏沅紧紧咬住下嘴唇，强行将要破口而出的嘤咛咽了下去，转而变成轻“嗯”。

陆忱双目一沉，似在好奇问她。

【最近御膳房的伙食那么好？】

苏沅羞愤地小脸通红，装没看懂般别开脸去，只想他在惊扰到母亲前，让他快点弄完。

原以为他会因她的不敢声张一逞兽欲，未想只虚虚拢了拢便收了手。

但……顺走了一样东西。

直到陆忱离开，苏沅也没搞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或者说，他大半夜闯入她与母亲的寝殿，就为了一条肚兜？

翌日起床，苏沅命宫女回趟延晖阁给自己新取件肚兜来。

宋氏瞄了眼女儿小衣里，空空如也，疑惑道：“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还能不见了？”

苏沅眯眼愤恨道：“叫狗给抢走了。”

宋氏：“……”

……

用完早膳，苏沅早早回到延晖阁，倚着二楼临栏的美人靠，继续吃她的糕点。

北直隶的秋天气候宜人，晕着光圈的日头照着，一点也不晒。

苏沅眯眼望着宫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禁卫军，心思飞转。

要上哪去找“眚”？

记得上一世，黑眚最后是陆忱请来的方外高人，用天罡地煞的符箓才将其镇住。

她一个生活在深宫的女子，去哪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将青花瓷盘里最后一块酸枣糕塞进嘴里，苏沅的视线从宫道内禁卫军身上游移到皇城北角楼。

那里有座大高玄殿。

父皇侄子广泰帝信奉道教，便在皇宫内建造了此殿，以供奉道教最高神仙“三清”，并与大臣们一起玄修斋蘸。

钦安帝能靖难成功，除了天时地利还有广泰帝对天下的不作为。

登基后，父皇便将观内道士驱散，从此大高玄殿往日的辉煌不复破败至今。

而她小时候在混堂司洗澡时，听宫女们说道士们被赶走时走的匆忙，留下不少道家书籍与法器。

有胆大的人，摸黑进去偷了东西在宫外卖。

应该还有剩点，可以用来招妖吧！

想到就立即做。

如果真是阿飘，自己一定要在人发现它之前找到。

不然以陆忱的暴虐性子，让他发现，极有可能叫人打得它灰飞烟灭。

苏沅从美人靠上甫一起身，不知为何胃里酸水一顿上涌，面色惨白。

宫女见状，连忙扶住她，担心道：“殿下怎么了？”

苏沅咽下酸水：“好像吃多了。”

“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苏沅想起，太医院的医正医使们正在全力以赴救治太子，遂摆了摆手。

“没事，下回少吃一块就好。”顿了下，“替本宫更衣。”

春困秋乏，后宫进入午休时分。

延晖阁宫门里走出一名身穿遍剌折枝小葵花襦裙的小宫女。

左右瞧了瞧，便朝西北面的角楼而去。

不远处一红一白两条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宫道的青石板上踱步。

陆忱望着远处跳脱的人儿，扬了扬眉，语气慵懒地与身旁人道：“谢少事，你说殿下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