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的有神，有无法解释却合理的存在。

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可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阴谋阳谋。

她只想知道他们口中的“黑眚”到底是不是阿飘？

它怎么干起了害人的勾当？

半晌，钦安帝正色道：“一切等抓住了再下定论。”

众人拱手道：“是。”

他先对谢铮道：“谢卿，朝贡在即，切不能让其他国的人得到风声，借此挑起边境战事。”

谢铮领命：“是，陛下。”

钦安帝对孙淮远道：“淮远带着你的人，看紧封地那些亲王，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扑杀。”

孙淮远拱手：“遵命，陛下。”

“韩泗，皇城外围交给你了。”

“臣遵旨。”

到了陆忱与谢澍这，昏黄却依旧精明的目光在两人间扫了扫，最后决定道：“你们俩放下手中的事，务必在使臣入京前，全力查清东宫妖祸。”

陆忱先应下，但谢澍迟迟没有动静。

钦安帝犹疑地看向他。

除了钦安帝，所有人也都看着他。

谢铮不知道儿子想干什么，眉目里有点急切的神情。

自从自己最有望能承担起家族兴衰使命的儿子，与九公主有了交集后，一切事都向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谢澍几次三番差点死于与九公主的瓜葛中。

现在此刻，他又准备做什么？

大家都等着谢澍的下文，只有苏沅傻傻地想，先生是不是不愿意与陆忱共事？

在她看来，白与黑，光与尘，从古往来没有交叠的可能。

一如他和她。

担心儿子在天颜前又做出出格举动，谢澍抢先一步替钦安帝呵斥他。

“谢少事，还不领旨谢……”恩。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谢铮诧异微张的口中。

只见谢澍撩袍屈膝跪下，清隽的俊脸上隐隐现出为难惶恐自责，浮于表面的情绪。

叩首道：“请陛下治臣的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呼吸滞了一下。

唯独陆忱冷眼睨着他。

而所有人中属谢铮反应最快，带着老父亲的又急又恨的语气，小声质问：“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他回答，转而弯腰附身，极尽臣服求饶的姿态，对钦安帝道，“陛下，小儿素来与太子殿下关系从密。今日殿下出事，燕度他心生自责愧疚，

还望陛下念在老臣与谢家对您对大鸢的一片赤忱之心……”

“不是！”

一道有着近乎赴死决绝的声音，彻底让个年迈的首辅不知所措。

陆忱挑了挑眉。

钦安帝拨开愣怔的谢铮，越过他佝偻的身体，看向跪着的年轻人。

凤目微阖，神形坚毅。

“你说。”

钦安帝的语气从之前的无谓到了现在的略有气恼。

怕是他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廷杖都是小事。

谢澍抬眸，声线拉的很平，却是语出惊人。

“臣已经查出杀害四位备选‘驸马’的幕后主使者。”

如果这话早上说，钦安帝兴许夸他一句能干，但现在，此刻，钦安帝不得不怀疑他说此话的用意。

“谁？”

谢澍说之前特意看了苏沅一眼。

苏沅心脏怦怦直跳。

不为凶手主使者是谁，而为先生做出的决定。

连她都察觉出，谢澍话里有话，其他那些人精岂会心中没数。

尤其谢铮，他脸色一片死灰。

“太子。”

两个字出口的时候，似乎众人心中的石头因此落地，无关这个答案将会掀起多大的朝堂风波。

听到不是谢府没有谢澍的参与，苏沅深深松了口气。

不管主使是谁，是太子还是大子，她根本不在意。

只要先生还是原来的先生。

不是陆忱口中的伪君子。

少女眼角噙着泪光，泪光里的潋滟，竟比往日还要热烈。

谢澍看见了。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而人群中有个人，周身温度散尽，宛如一尊嶙峋的冰雕。

黑眸里只有那两人，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

冰冷的声音如阵阴风刮过众人。

“谢少事，你既然早已知晓，为何此事才说，你是在包庇太子吗？”

对于陆忱的逼问，谢澍没有回避，直白承认：“是早已知道，也是有意隐瞒过。”

他的回答引来众人哗然，但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皇权让这句话有了法外之情。

尤其苏之易是太子，只要不公开，找个人背锅不是不可以。

主要看皇帝还要不要这个儿子。

显然钦安帝对班家强大的外戚十分忌惮，他儿子众多，虽都在封地为王，但只要一有召令，哪个不想登极天下。

见钦安帝脸色阴晴不定，谢铮“扑通”跪下，替不孝子求情：“吾儿犬子是詹事府属官，又是太子挚友，包庇隐瞒是不该，但也情有可原。

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念在他及时醒悟，饶其死罪。”

首辅的职责是率领群臣，为国家平天下为苍生谋福祉，可他也只是一个父亲。

为了个不听话的儿子操碎了心。

然而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根本不领他的情，继续道：“一切都是臣的错。太子殿下变成如今这样是臣的失察渎职。”

顿了下，“若是臣能早些发现殿下的异常，或许就不会发生命案，殿下也不会昏迷不醒性命有恙。”

听完他的自白，陆忱无声冷笑。

终于把目的说出来了。

但他不觉得说的太早了吗？

到目前为止钦安帝还没完全相信黑眚的存在。

就这么将太子的所作所为推给妖魔，其用意昭然若揭。

除非他很肯定黑眚是真的。

但如果真有，太子虽能安然脱身，可也从此失了帝心与民心。

因为没有人会同意，一个被上苍降罚的人成为主宰天下的皇帝。

钦安帝沉默许久。

直到离开也没叫起谢澍，而是拖着疲惫的脚步，低声道：“你与陆忱一起调查清楚此事，只当是戴罪立功，朕便不再追究。”

皇帝走后，谢澍起身去扶父亲。

谢铮狠狠甩了衣袖将他的拂开，低喝道：“我谢铮不敢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们的目标从未有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