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没再说什么，只是应下了去办。

如今还未进入深秋，又是在行车路上，她上哪去找个些炭火。

虽然夜阑走远，但苏沅依旧不敢随意讲话，毕竟夜阑的耳力她是见识过的。

只是苏沅大抵不知道，她与陆忱的每每都有夜阑守着听着。

她若知道了，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望着夜阑离开的方向，苏沅快速从袖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字条塞给唐瑾桐。

唐瑾桐能坐上司药的位置也是经过事的，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先将纸条藏匿好。

待夜阑吩咐好人去办，唐瑾桐已经为宋氏扎好针。

一切如常。

快到午时，打头的龙辇过了北大红门算是正式进入了南海子。

由于今年秋狝人数较往年多出一倍，还有外国使臣，作为总负责的陆忱加大了守卫的力度。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禁卫军与锦衣卫交替值守。

如今怕是一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皇帝后妃到前，其余人等已在驻地等候。

整个下午时间，驻地内都在安营扎寨，布置住所。

皇帝与皇后的行幄自然在一起。

自班氏脱簪请罪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

可前些日子太和殿上出了那真凤假凰的乌龙事件，她再不露面，外国人都要以为大鸢皇后换人了。

虞重华是懒得伺候那老头子，恨不得避他避得越远越好，营帐在她要求下隔了班氏的。

但依旧架不住钦安帝岁数越大越粘她，直接把她接进自己的行幄里，直叫虞重华作呕。

德妃的帐子离着最远，几乎和些低阶嫔挨在一起，但她少有怨言，没女儿陪着的时候，姜美人也是个不错的伴。

而两个未婚的公主紧挨着。

庆祝的篝火晚宴开始前，两人在帐前互打了照面。

“六皇姐今日打扮的甚是漂亮。”

苏沅没说瞎话。

就算此时灯火光线昏黄，仍掩不住苏倾的光彩照人。

只不过此番是自己的比武招亲，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要干什么？

要物色个世家子弟把自己随便嫁了？

苏沅咬了咬牙，会学接受现实。

恶人不一定有恶报，尤其当他们的身份地位比你高许多时。

自己如何努力，如何筹谋，甚至以色侍人，最后还是落到个任人挑选的结局。

而在苏倾眼里，这个烂泥里的蝼蚁凭什么与自己这个天之骄女平起平坐。

自己要委曲求全嫁个只有老人味的小国头领，而她却可以得到众人的偏爱，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凭什么！

四目相对，日月光辉都不及两人的万分之一。

可任谁终是逃不过皇权父权夫权的压迫。

苏倾昂起下巴，用冷漠维持住她的骄傲，嗓音又高又尖，倾注了她所有的不甘心：“苏沅，今日不是只有你才是盛宴唯一的女主角。你给我等着。”

言毕，撞开她的肩，骄傲地像只孔雀般离开。

夜阑气不过苏倾故意伤害苏沅，但苏倾身后跟着的人倒是颇有礼貌。

“哲城殿下小心。”

苏沅记得这个人，在紫宸殿外也是他让自己小心。

他什么时候跟着苏倾了？

苏沅摁下暴躁的夜阑，现在和她起冲突，实为不明智。

不管苏倾准备如何作妖，她先得保证不把自己给折进去，其他再做筹谋。

而此时远处数堆篝火燃起。

火舌舔热空气，卷起阵阵旋风，明黄的火焰中人头黑影攒动。

因为不算正式的宴会，除了钦安帝和后宫女眷在限定位置，其余人都随意的很。

难得放下礼教束缚的大鸢人，快意喝酒吃肉，载歌载舞，其中数鬼赤力最闹腾，毕竟这是大漠人的长项。

不知何时起，两个身姿挺拔颀长的男人，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苍茫的大地，无尽的夜空，篝火前来来往往的人影仿佛成了两人的背景板。

陆忱先开的口，比起现场的热闹，他的嗓音清冷了多许：“谢少事，你的竞争对手不少啊。”

从那日国宴上钦安帝放出话，但凡有志猎取灵兽的大鸢适龄未婚男子，都可纳入哲城嫡公主的招婿范围。

有的是冲着功名利禄来，有的是为了家国情怀，总之各路有志青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惯常温和的谢澍，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可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带了刺。

“可惜厂丞没有这个资格。”

陆忱微微侧头看他。

火光映在他半张脸上，让容颜妖孽的脸看上去更加阴鸷可怖，幽幽说出宣誓主权的话。

“可她是我的。”顿了下，勾起唇角，“谢少事不介意？”

谢澍眼眉沉了片刻，但很快释然一笑，淡淡反问他：“陆忱，你知道什么是爱一个人吗？”

陆忱的呼吸一顿。

谢澍并不想要他的回答，他的心中自有答案。

“不管她什么样，我都能接受。”

黑眸眯成狭长的弧度，瞳孔中映着的那点光也随之熄灭，静默半盏茶的功夫，男人忽地垂头低笑，只是在低下去的瞬间，脸上表情阴鸷无比。

“那就祝谢少事好运了。鬼赤力与白虎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别到时候丢了性命，让陆某得了渔翁之利。”

谢澍敛着眸，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只是透过火焰落在对面少女身上的目光异常坚定。

“多谢厂丞提醒。谢某的命是留给公主殿下的，别人随意取不到。”

陆忱笑笑不语。

两人间看似相处融洽，但实际上周围一丈之内没有人敢靠近他们，暮秋的空气都没有他们冷。

直到陈示善的出现，才将诡异的气氛打破。

陈示善忍着浑身的寒意，战战兢兢地走到两人面前，牙齿打架道：“秉笔，陛下召您见驾。”

陆忱抱拳。

谢澍同样回礼。

陆忱走后，他继续朝篝火的那一头望去。

彼时，少女正坐立不安地吃着烤肉。

边吃边偷偷观察身边的夜阑。

这点异常，洞察力敏锐的夜阑不会不察觉，但她并不在意。

以这小丫头的能耐，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花来？

就是被盯太久，浑身有些发毛。

“殿下？”

被点到名的少女蹭的站了起来，神色关切：“夜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夜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