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是比武招亲决定她去和不和亲，但所有人都向着她，连自己仰慕爱重的谢少事更是不惜性命，要与鬼赤力抵死一搏。

只为娶她。

她这个被所有亲人背弃的人，还有什么骄傲可言？

支离破碎的语气，也展现了她的决心。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父皇同意我去和亲？”

……

出城的那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钦安帝的六马玉路先行出了午门，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正当姜美人扶着德妃宋氏上马车时，苏沅从前头款款而来。

姜美人恭顺地福了福身：“见过嫡公主。”

苏沅说话也客气：“本宫想和娘娘同乘。”

说时，眼神朝后面的马车瞟了瞟。

姜美人当即会意：“妾去后面坐。”

苏沅从她手里接过母亲，嫣然一笑：“委屈姜美人了。”

“不不不。”姜美人低眉顺目，“妾是托了德妃娘娘的福，才有出宫的机会。”

秋狝作为大鸢一年一度的盛会，能参加的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后妃。

像姜美人这样的，若不是沾了德妃的光，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离开后宫，再看眼外面的世界。

车辆缓缓向南，延绵数里。

穿过京畿街道时，百姓已经被禁卫军与锦衣卫清场，只能躲在屋内从门缝与窗缝往外好奇的打量。

打自出了皇城，大家马车上的窗帘就没有放下来过。

宋氏望着窗外天光下的街道，脑中记忆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六年前，嘴中喃喃自语：“我怀着你入宫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十七年了！”

紧接着话的是一声凄凉的长叹。

看见母亲带着几条细纹的眼角，展现一种对外界深深向往，又为了她苦苦隐忍的神情。

苏沅胸口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发涩发闷。

母亲虽在农村长大，但她的父亲是寨子里的族长，又地处鱼米之乡，衣食丰足，也是生活的无忧无虑。

要不是自己，母亲也不会走进这牢笼一般的深宫。

上一世更是到死，都没有再回故乡。

苏沅的声音有些哽咽：“娘，你想和女儿离开皇宫吗？”

宋氏以为她在担心和亲的事，心疼地揉揉她的小脸：“沅儿，就算你去瓦剌和亲，娘也跟着你。”

十六年不闻不问，她们娘俩都熬了过来。

就算如今生活条件与之前今非昔比，可去了北漠日子再苦，也有娘陪着她。

苏沅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不会嫁去瓦剌。”

她是想说，真正意义上的离开皇宫，连开公主府都不要。

原本她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公主，完全能与母亲自力更生。

只要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就好。

目光透出窗牖，夜阑一直步行伴在马车旁，有些话她不能说的太明。

宋氏想了想，倒是又埋怨起谢澍来：“哎～，当时那谢少事要早早同意了陛下提出的尚公主，和亲的事就轮不到你头上。

现在人家来要和亲了，他倒要来求娶你，这聪明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娘。”听宋氏数落先生，苏沅心里不是滋味。

先生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之前谢少事拒绝父皇，那是他有婚约在身。如今在国宴上与瓦剌世子针锋相对，也是担心大鸢公主受到外族的侮辱。”

“可是……”宋氏咂吧了一下嘴，“娘听瑾桐说，杨家叛逆后，他吐血都吐了有好一阵子。他一个文臣能抢过那什么‘拔’什么的？”

顿了下，目光掠过远处的开阔的天空，“也不知道大鸢到底有没有胜过瓦剌世子的人？”

“有，我就要嫁吗？”

苏沅紧接着宋氏的话问。

宋氏不置可否。

这也是苏沅的自问。

宋氏望着女儿微微拧起的眉头，突然想到：“沅儿，你是不是喜欢那谢少事？”

苏沅怔住，目光自然地飘移到马车旁的夜阑身上。

夜阑也正巧看着她。

或许不是正巧，因为夜阑回到她身边的原因只有一个——

盯着她。

苏沅斩钉截铁，只差没竖起三根手指回道：“不喜欢。”

宋氏不解：“那你几次三番的帮他说话？你俩在山洞过了一夜，我还以为……”

“娘！”苏沅用大声盖过她的话，“他是我老师，我没有非分之想。”

宋氏以为她害臊。

谢澍此人，她见过也听闻过，学识人品相貌家世皆是一流。

她的沅儿是没文化了点，样貌还算不错，身材稍稍差了点肉，可她身份尊贵，怎么样都是那小子高攀。

可惜苏沅是女子，就是这个世界的原罪。

宋氏用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她，也不是提醒，只是说出了身为女子的无奈。

“其实我们女人嫁人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尊为公主也只能接受安排。”

“我为何一定要依附男人？”

苏沅的话让宋氏一下接不上口。

宋氏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自大半年前苏沅从东厂回来，她就是像是换了一个人。

完全没了和自己一般逆来顺受的性子。

尽管这样很好，但总觉得不真实。

宋氏怔怔问道：“那你想如何？”

苏沅没有回答，只是似无心般挑落窗帘。

许久，车厢内才再次发出声响。

“夜阑，我娘有些晕车，你去请桐姨过来一趟。”

夜阑应下：“是，九公主。”

出城的马车依次前行，并不能随意停下，所以宋氏的不舒服得尽快治疗。

唐瑾桐听见来人传唤，还心急火燎的。

可甫一掀开车帘瞧见宋氏的面色，心里便有了计较，但不动声色，当着夜阑的面，谨慎询问道：“娘娘是哪不舒服？”

宋氏闭着眼，苏沅替她回答：“桐姨，娘有些头昏恶心。”

“殿下别担心。”唐瑾桐边宽慰她，边为宋氏诊脉。

片刻，对一旁的夜阑道：“娘娘惯有心悸的毛病，又舟车劳顿。你且去弄个暖手炉来。”

夜阑不确定道：“暖手炉？”

“正是。”唐瑾桐边说着已经拿出针灸针，“娘娘是阳气不足，有了暖炉护心，我再给娘娘施以针疗，便可安好。”

苏沅见夜阑不动，问道：“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