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是父皇请来的人，你把他们打伤，这让本宫怎么向父皇交代。”

面对太子的质问，陆忱依旧盛气凌人：“轻薄公主，该死。”

“他们是你挑的驸马。”苏沅小声嗫嚅。

“闭嘴。”

陆忱凶她。

苏沅不服气还想还嘴，下一刻，连人带手腕被拎了起来。

“该回宫了，殿下。”

陆忱拖着她就要走。

“陆忱，你放肆。”

苏沅当然知道被他拎回去的后果，可觉得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应该会有所收敛。

事实上并没有。

蓦地，一只有力的手掌同时扣住了陆忱的手腕。

陆忱回头看去。

明明下手很重，但谢澍的声线极为平稳：“今夜厂丞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吗？怎么会来东宫？”

同时苏之易也围了过来，冷声挑衅道：“陆忱，非召闯东宫，本宫也可以认为你欲行不轨。”

说时，十几名东宫守卫携刀将陆忱团团围住。

四人三手，殿内空气被凝固在不过两丈之间。

就在形势一触即发时，陆忱握着苏沅的手忽地松开。

苏沅猝不及防趔趄了一下。

只见他低身拱手与苏之易道：“太子殿下，直殿监内侍向司礼监汇报太和殿走水，奴婢是来护送哲城公主回宫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西南方向望去。

由于太和殿顶高，从太祖到钦安年间，雷劈数次引火三回。

太和殿走水不奇怪，奇怪的是今夜星空万里，别说雷就是一滴雨都没有。

“陆忱，你这个狗奴竟敢诓骗……”

就在苏之易回头要斥责他时，越过宫墙夜空中升起一道白烟，紧接着刺鼻的焦糊味从殿外涌入。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跑进殿内，跪着禀报道：“殿下，太和殿因烛火不善走水了。”

说话的同时，连天的火光一窜而起。

太和殿是何许地方！

大鸢历代皇帝登基、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接受使臣朝贺的殿宇，象征无上皇权与荣耀的地方。

苏之易见状，遂命令内侍守卫：“速去救援灭火，万国使臣即将来朝秋贡，事关大鸢国祚，绝不能在此时让太和殿付诸一炬。”

说完，苏之易也顾不得管陆忱，带着人冲出东宫前往太和殿救火。

众人心知，救不救的下来是其次，但不救明日钦安帝必定会问责。

等人走后，陆忱与谢澍四目相对。

晦暗的黑眸深处闪着挑衅的光，穿着喜服披发簪花的男人唇畔掀起阴冷的弧度，声线比秋夜的风还凉。

“谢少事，现在陆某可以把公主带回去了吗？”

看似询问，陆忱的手比他的话更快一步，朝着戚惶的少女伸去。

眼看着陆忱又把公主抓了过去，谢澍再次伸手拦住。

“还是谢少事你想送殿下回去？”

不等他说话，陆忱挑衅般瞥了眼谢澍的下身，勾唇冷嘲自讽：“可惜，谢少事怕是不行。若是无召内廷只有阉人能进。

如今时辰已晚，太和殿情况又紧急，为了哲城公主的安全，殿下必须跟奴婢回宫。”

他说的对，自己进不了内廷，无从谈起保护公主。

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苏沅。

谢澍对上他的眼睛，眉眼皆是挑衅：“宫内奴婢多了去了，今日是厂丞大喜的日子，新娘子还等在家中。

殿下就交由谢某便可，东宫自会派人送殿下回去。”

谢澍对人素来温和，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戳人痛处。

而且是狠狠地戳。

大喜、新娘，还在苏沅面前。

陆忱隐在广袖下的手，捏的青筋暴突。

两厢博弈，冲动者输。

能成为皇帝身边的宠臣，陆忱自有一套行事准则，说话永远滴水不漏。

“太和殿走水兹事体大，陆某作为司礼监秉笔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职责，怎可因儿女私情枉顾陛下的信任。”

“太和殿走水？”谢澍喝了一声，“厂丞来的还真是快啊，烟还没起，厂丞就得到了消息。”

谢澍的话一下惊住了苏沅。

她万万没想到陆忱竟然疯到这种地步——

火烧太和殿！

细细想来，按他出现的时间算，太和殿根本没可能在他拜堂的时候着火，而他在东宫说话没一会，大火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他干的，是谁！

苏沅侧头看向他。

只见陆忱狠狠眯起狭长的眼眸，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

苏沅一惊。

环顾四周，似黑暗中不知藏了多少番子杀手刺客。

在红袖落下露出白皙手掌的时刻，苏沅一把摁住他的手，对谢澍委婉道：“谢少事，本宫不胜酒力要回去休息，眼下这四位就拜托您送出宫。”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转身离开。

袅袅身姿，娉婷婀娜。

可每一次的转身都带着与他划清界限的决绝。

陆忱没说话，一个眼色，暗中影卫撤走。

远处火光冲天，将夜空烧成了橘红色，投影下扭曲的光影落在清冷男子月华白袍上。

让他的脸陷入了阴暗之中。

到底怎么做才能救她……

“大人，他们怎么办？”

太子不在，东宫里就属少詹事官职最大。

来询问的内侍指着躺在地上哀叫声此起彼伏的四人。

谢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许久没有得到答复的内侍又唤了他一声：“大人？”

谢澍缓缓垂下眼睫，淡声安排：“今日是东宫待客不周，定要将人完好无损地送至各家府邸，明日太子殿下自会派人登门道歉。”

吩咐完，他继而望向苏沅离开的方向。

再等等……

深夜晚风，本该清凉的秋季，因着过于庞大的太和殿，烧的空气都变得异常的燥热。

今夜那四人有意灌酒，苏沅的确喝了不少，尤其这女儿红入口甘甜醇香未想后劲很大。

热风一吹，苏沅立即头晕脑胀起来。

由于得了秉笔太监的令，她的侍女没人敢接近她，苏沅只得单手撑着冰冷的宫墙，小步挪动。

从东宫到皇极门进入内廷，再由宁寿门到东六宫，穿过御花园才能看见延晖阁。

这一路正常走都需要小半个时辰，何况她已经走不动了。

苏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停下脚步。

既然已知今晚他不会放过自己，她还有什么惧怕的。

“陆公公你过来，背本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