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度安静了下来。

一滴猩红的血在白皙的脸颊上缓缓滑动，最后凝在绷紧的下颌线处。

众人没想长公主真敢打。

苏倾没想他竟没有躲。

陆忱没想她还真见死不救。

“哐”得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苏倾呆呆望着扇红的手心，又对上阴鸷裹着暴风的黑眸，脚后跟僵硬地向后蹭了半步。

事已至此，她作为大鸢帝国的嫡长公主难道要向个卑贱的阉人认怂？！

绝对不可能。

她用高叫的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

“打你个奴婢怎么了，本宫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敢给你出……”头。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苏倾再次扬起的手被一道强势的力量扣住，进退不得。

“苏沅你干什么！给本宫放手。”

两姐妹身量差不多，虽说苏沅常年营养不良身子看上去比娇生贵养的苏倾单薄不少，但苏沅从小体力活干的多，手上全是蛮劲。

她笑颜盈盈，一袭水青色玄纹直裰的少年装扮，显得她英气逼人。

“皇姐，这奴婢的狗脸可只有我能打。”

少女宣誓主权的声音在空旷的太和殿丹墀上空久久回荡。

荡进男人空落落的胸口，将碎掉的心脏一片片粘起来。

苏倾挣脱不得，手腕又被捏得生疼，不顾形象地嘶吼道：“本宫就打了怎么了！”

苏沅冷眼睨着她，手突然一松，猝不及防的苏倾踉跄两下，差点跌坐在地。

幸而身后宫女接住了她，才不至于真被苏沅踩在脚底下。

莲步款款神情自若地朝苏倾走去，苏沅甫一抬手，苏倾立即大叫：“你敢打本宫。”

苏沅忽然发笑，轻拍了她脸两下，装着一脸懵懂无知样：“妹妹怎么敢打皇姐。”

顿了下，忽地五指收紧捏住她的脸颊，语气森冷道，“我才不会像姐姐一样，在人脸上留下证据。”

她力道不重，但动作举止轻佻侮辱性极强，苏倾气得眼睛发红，口无遮拦道：“苏沅你个小贱种，敢以下犯上，看本宫去父皇母后那告你。”

听她的话，少女表情一滞，秀气的柳叶眉拧了拧，好似真被她吓到。

松了手，退后两步，退到了陆忱的身侧。

跪着的陆忱扬起头，从下向上看着她高高昂起的下巴，一眼望穿了她一肚子的坏水。

她低头环顾四周跪着的人，眨眨眼，明知顾问道：“你们称呼本宫什么？”

众人梗了下，而后齐声道：“哲城嫡公主殿下。”

“听见没？皇姐。”黑白分明的杏眸看着她，“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

苏倾：“……”

“我们如今可是亲姐妹，我要是小贱种，那你是什么东西，母后又是哪里来的贱妇。”

“苏沅，你大胆！”苏倾大叫一声。

陆忱眸光骤然一沉，浑身肌肉如绷紧的弦，只要苏倾敢动手，他不介意再多背一条人命。

少女并没因对方狰狞的面孔而吓到，处惊不乱之余，甚至把自己的脸伸到苏倾面前挑衅她。

“姐姐你打呀！”

出生伊始她便是燕王的嫡郡主，不到三年燕王登基，她即刻被封为嫡长公主，在大鸢朝除了母亲再也没有比她身份地位更尊贵的女性。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沦落到被个没名没分的小贱种侮辱的地步！

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

我要她死！

失去理智的苏倾伸手就去掐她脖子，当然苏沅还没傻到用自己命陪她玩。

电光火石间，苏沅忽地开口，悠悠说道：“哎呀！亏我当初在父皇面前替皇姐求情，才保住了你嫡长公主的地位。

母后当时因误会我，要伤我，父皇心疼地撤了她执掌六宫的权力。”

苏沅说的这些就算她人在冷宫，但还是有所耳闻。

解除禁足后，班氏更是将苏沅的种种“恶行”与她道。

比起陆忱，可以说苏倾更恨她这个名义上的亲妹妹。

可她说的是事实，苏倾形如鸡爪的手僵在她面前。

“皇姐你说，我要是受了一点一丝的伤，父皇会不会直接将你远嫁瓦剌？嗯？”

说完，苏沅更是贱贱地朝她沾了陆忱血迹的护甲尖撞去。

猛地一收手，苏倾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苏倾你给我等着，谁去和亲瓦剌还不一定呢。”

苏沅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苏倾转身即走，她背后又响起少女脆生生的声音。

“皇姐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怎样？”苏倾恨恨回头。

苏沅颔首，下巴点点跪着的男人。

颤着手指对准陆忱，苏倾一脸不可置信：“你竟要我给个阉人道歉！”

苏沅“啧啧”两声，似好心地分析利弊给她听。

“陆忱可是父皇特旨召回负责修葺太和殿。他若是因皇姐这巴掌肝气郁结得了病，而不能在万国来朝前完成太和殿的复原工作。

你说父皇会怪谁呢？”

随着她的话，苏倾的金甲不知不觉中嵌入自己的掌心，再三衡量，她嗫嚅道：“本宫失手，秉笔见谅。”

说完，风也似的逃走。

不是谁都能得到大鸢帝国长公主的一句道歉。

陆忱可以用武力用权力，但让女子保护自己，他还真真……挺受用的。

等了许久，苏沅并未叫起。

陆忱抬眸朝她看去。

少女娇小的身影挡住他头顶的日头，将他整张脸包裹在她甜美气息之中。

苏沅俯身弯腰，小手托着他刀削般的下颌，拇指像是恶意报复般用力蹭过他脸上被划开的伤口。

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少女调皮的杏眸弯成了新月，轻讽道：“督主什么时候娇弱到需要女子来出手相救了？”

陆忱同样勾起唇角，戴着铁链的手攀上她细巧的手腕，暗暗摩挲软嫩的肌肤。

俊美的脸在她手掌心里来回轻蹭。

嗯……像极了一条舔狗。

就在他身侧的陈示善是没眼看了。

“殿下明明早就看见长公主为难奴婢，为何等奴婢挨了一巴掌后，才姗姗来迟？”

苏沅见他这般模样，大庭广众之下还要占她便宜，眼角抽了又抽。

就该让苏倾多扇他两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