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刻在骨子里的惧怕让她的瞳孔骤缩，四肢发颤。

当人害怕到一定程度，意识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苏沅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呆立当场。

鬼赤力见状，微微皱眉，但眼前女子实在太美丽了，完全移不开眼。

乌发如瀑，肤如凝脂，一对秋眸莹莹如翡水，嘴唇娇嫩如新桃，腰身柔弱如蒲柳。

与大漠上的那些粗鄙女子简直天壤之别。

尤其她只因自己一句话，就像受了惊的兔子又呆又萌，真想现在就把她摁在床上好好疼爱。

让她又哭又叫。

鬼赤力走上台阶，进入水榭亭内，沉声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苏沅耳畔嗡嗡声一片，一点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有瞳孔里倒映着的男人邪淫恶心的笑与上一世的景象重叠。

她想过自己与鬼赤力相见的情景，但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脆弱不堪。

这个男人给她的身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姑娘？”

鬼赤力抬手在她眼前晃晃，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未想美人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惊诧之余，连忙伸手去搂她。

还未触及一片衣料，斜刺里一道劲风罩着他的面门扫过。

出于习武者的本能，鬼赤力猛地向后一跃。

只见一名穿着宫女服饰的女子，横插在他与美人之间。

鬼赤力心中一凛。

心中暗道，此人身手了得，连他都未能察觉她的靠近。

夜阑挡在苏沅身前，横眉冷目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后宫，轻薄公主殿下！来人，将他拿下。”

“公主殿下？！”

鬼赤力色眯眯的眼睛，先是一惊再是一喜。

见禁卫军围了上来，赶紧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乃瓦剌世子孛儿只斤•月鲁帖木儿。应大鸢皇帝之邀参加今晚的太和殿之宴。

之前若有得罪，还请公主海涵。”

鬼赤力言辞恳切，完全没有汉人刻板印象中的北蛮子印象。

可只有亲历过的苏沅知道，他是个没有为人底线的畜生。

苏沅躲在夜阑背后不吭声，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幸得陆忱从月门外走了过来，他先是冷声拜了拜苏沅：“奴婢见过哲城殿下。”

不等她回应， 转而对鬼赤力道：“后宫内廷，世子随意走动，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鬼赤力赔笑道：“厂丞说的极是。”

“国宴即将开始，还请殿下速速前往。” 陆忱淡声提醒苏沅。

言毕，便领着鬼赤力离开。

在这短暂的交流中，陆忱自始至终搭着眼皮，看不出任何表情。

走时鬼赤力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看向苏沅。

夜阑狠狠啐了他一口：“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了。公主你……”

话说一半，看见少女长长睫毛上压着泪珠子，一副受了极大委屈凄凄惨惨的模样。

夜阑抽了抽眼角。

“一个男人而已，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往日嚣张的时候，她可是连督主的脸都敢扇。

苏沅抽了抽鼻子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只眼巴巴地叫她：“夜阑——”

被她这声小奶猫叫叫的心酸，夜阑边叹息边给她擦眼泪擤鼻涕，还不忘唏嘘她：“知道害怕还敢得罪督主，你到底有没有心？”

苏沅咬了咬嘴唇，不作回答。

夜阑无奈，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

其实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利索，督主就派她回来继续看着九公主。

可见督主对她是有心的。

奇怪的是，适才明明见到鬼赤力对九公主动手动脚，督主后牙槽都要磨平了，还能耐住性子不把这色痞子宰了，却派她出手。

这两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夜阑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只庆幸在感情这种麻烦事中，她极早地选择了放弃。

可不管怎么样，国宴到底是热热闹闹开席了。

除了瓦剌，还来了不少国家的使者。

北边的朝鲜李氏，隔海的倭国，西南边的暹罗、安南，还有高鼻梁绿眼睛的葡人与浑身是金毛的罗刹人……

每位使者身边各派了四夷馆通事官一名作为其翻译。

钦安帝由令贵妃虞重华陪同，最后入席。

见皇帝，各国使臣按照鸿胪寺教授的大鸢礼仪叩拜问安。

“朝鲜使臣。”

“日本国使臣。”

“暹罗国使臣。”

“……”

“叩见天朝大鸢国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话一出，鸿胪寺卿、四夷馆提督直接吓软了腿。

今日皇后因病告假，那些外国使臣不识得就算了，还胡乱相认。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鸿胪寺与四夷馆众人各个伏地磕头求饶。

“臣有罪，请陛下开恩。”

钦安帝不说话。

席间使臣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太和殿内气氛说不出的微妙，仿若一场血雨腥风一触即发。

正当众人神情紧张之际，一道似嗔似怨的女声从殿上传至殿下。

“讨厌！他们只想着姐姐，不欢迎本宫陪着陛下呢！”

钦安帝原本发黑的脸因虞重华的一句话，缓和了不少，拍拍她揽着自己臂弯的手，软声安抚道：“谁敢不欢迎你，朕就砍了他脑袋。”

听钦安帝的话，原本想替母亲请命的苏倾，又默默收敛了气焰。

如今哥哥被逐，母亲病重，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那北蛮子看上自己。

不过好像自己多虑了。

自瓦剌世子入殿，他的眼珠子就像是钉在了苏沅那小贱种的身上。

看来自己那些锦衣珠宝发挥了不少作用。

苏倾斜眼冷笑看着苏沅。

收拾个你，哪需要母后出手，我自己就能搞定。

钦安帝身旁的陆忱扫了圈殿下众人，淡声提醒他：“陛下吉时到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此事轻松揭了过去。

钦安帝点头。

魏敬承传唱：“开宴——”

小插曲过后，殿内歌舞升平。

唯独坐在苏倾下首的苏沅，对满桌她爱吃的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小手始终拽着夜阑的衣袖不肯放。

夜阑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小声劝慰她：“有督主在，不会让公主去和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