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眼眸微深，向钦安帝回道：“雕翡翠人偶时不小心划破。”

钦安帝倒没异议，就喜不见他好的虞重华揶揄道：“无往不利的陆秉笔竟还有失手的时候。”

陆忱眼风扫她，不冷不热回话：“让贵妃娘娘失望，是奴婢的错。”

从他嘴里感到森森寒意，虞重华意识到自己快玩过火了，可越这样她越兴奋，还想再怼他两句，幸巧钦安帝把话头接过去。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

皇帝令下，四名内侍同时将画卷徐徐展开。

人像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除了陆忱其余三人倒吸了口凉气。

别说苏沅，连驰骋沙场沉浮朝堂数十载的钦安帝，脸上都有些绷不住。

真是……丑的各有千秋。

一个麻子上长了张脸，一个似鞋穿在了头上，一个四肢不勤五体不丰，一个远近横竖怎么看都像是个球。

原以为以陆忱师承当世大家沈周吴门画派多年，这审美不会差到哪去，所以钦安帝对委任他替苏沅选驸马之事极为放心。

没想会是这个局面，让他如何与这个三番两次救了自己救了大鸢的女儿交代？

钦安帝的脸倏地黑了下来，语气不善：“陆卿，你给朕解释一下。”

面对天威，陆忱依旧不疾不徐，向钦安帝拱手向公主拱手，镇定自若道：“古语有云，选妻选贤选能，才能兴一室一府一族，公主选驸马当以此为准则。”

顿了下，他故意在苏沅面前眼瞟画像，“此四位公子家世出众，品行端正。虽……相貌不尽如人意，

但尚公主后必定能与公主恩爱有加相守到老。”

说时，这狗男人嘴角噙着笑，苏沅看得就想把他丰神俊逸的脸撕个稀烂。

单听这个话不无道理，要不是这四人里还夹杂着一个东原伯家的败家子，她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他挑这四人就是要故意恶心她！

正当苏沅恨得牙根痒痒，一道娇俏妩媚的声音将尴尬气氛打破。

“秉笔说的对，入赘的夫婿自然是以人品为重。”

心爱的贵妃都这么附和，钦安帝还能有什么意见，但不挑事就不是她虞重华了。

虞重华话锋一转：“小九贵为嫡公主，等开了府，养几个面首，没人敢有意见。”

转而对苏沅眨巴了一下眼，“别委屈了自己哈。”

在大鸢，世家贵妇皇室帝姬养面首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从个贵妃娘娘嘴里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就有点……

嗯～

钦安帝面色发绿地看着他的小心肝。

又不敢发作。

听她这么讲，苏沅像是豁然开窍，对着虞重华盈盈一拜：“母妃的意思儿臣明了了。人生来一副皮囊，总有色衰迟暮的一天，最重要的是两人心灵契合。

其余的花银子都能解决。”

虞重华正当要夸她聪明，一旁的陆忱开口：“殿下不愧是伏羲仙人选中之人，悟性之高令我等肃然起敬。

那就请殿下选吧！”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却听的苏沅背脊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前面说的话不过是气他，可真要从这堆垃圾里挑个出来当驸马，苏沅还真下不了这个嘴。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父皇还等着她答复。

话说父皇为何同意陆忱挑出的这几个人选，苏沅还是心里有点数的。

钦安帝因叔夺侄位，疑心病特别重。所以外戚强大的皇后，顺带着太子他都不信任。

而她，钦安帝既然信了她有神助，自然不能给她选个良配。

万一有了强大的后援，这女儿真成了武帝呢！

所以让她去瓦剌和亲也是万万不行的。

苏沅眯眼又看了遍四人画像，大脑飞速转动。

钦安帝见她迟迟做不定选择，眸色微暗，叹声道：“既然沅儿觉得都不行，陆卿你……”

“不是觉得不行。”在钦安帝对她生疑前，苏沅赶紧表明态度，

“父皇，儿臣只是觉得内涵这种东西画像上看不出来。”

钦安帝问：“你想如何？”

苏沅细巧的手指点在脸颊处，做小女儿娇羞状：“儿臣想与他们见见，亲自确认一下，可不可以？”

“胡闹。”钦安帝板起脸，“哪有未出阁的公主与人相亲的。”

苏沅被训的眼眶含泪，一副怯怯谨小慎微的模样，钦安帝想起从前几次在长乐宫狗窝里见她的情形，心底一软。

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把话收回来。

虞重华见状，赶紧打圆场。

“从前怀庆长公主还能开个春宴与世家子弟赏春玩乐，小九不过是想瞧瞧未来夫婿怎么还成了过错！

陛下您也太偏心了吧！”

钦安帝干干一笑：“爱妃说的对，是朕思虑不周。”

有了台阶，钦安帝转而对苏沅：“过几日，以太子的名义让他们四人入东宫，你隔着帘子远远见上一面，听他们说说话。”

不等钦安帝询问她意见，苏沅连忙高兴地福身：“谢父皇恩典。”

谢完还不忘吩咐陆忱：“陆公公，能不能帮本宫个小忙？”

陆忱淡声道：“殿下请讲。”

苏沅倒也不客气：“帮本宫把这四幅画轴收了送去本宫那。本宫要仔细瞧瞧，

说不定看久了真能生出几分情来。”

这把陆忱的脸彻底黑透，偌大的紫宸殿内似能听见啮齿动物磨牙的声响。

“奴婢遵命。”

说到苏沅婚事，钦安帝就想到陆忱，他突然一问：“陆卿你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陆忱抿唇，气氛一下陷入沉寂。

魏敬承赶紧替他接话：“回陛下，阿忱他职务繁忙，抽不出空来料理个人家事。”

钦安帝点头表示赞同，而后道：“敬承，这事你就替他多费心，抓紧办了，也好给逝去的陆公一个交代。”

说交代，其实是钦安帝想做给世人看堵住悠悠众口，顺带求个安心。

魏敬承见陆忱无动于衷，拉着他一起叩首谢恩。

“谢陛下关心，奴婢一定替阿忱办的风风光光，以彰圣恩。”

钦安帝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都退下。

出了紫宸殿的大门，原本与苏沅并排走的虞重华故意落了两步，蹭到陆忱身边。

靠着他嗅了两下，啧啧道：“秉笔今日身上是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