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华抱着十七皇子端坐上首。

嫔位分以上的后妃分坐殿下两侧，争先恐后般夸赞他们娘俩。

“贵妃娘娘好福气，十七皇子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将来可堪大用。”

“就是就是，子凭母贵，十七皇子遇上娘娘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比他那娘杨氏……”

“咳咳咳……”

有人故意咳嗽提醒那妃子失言，上座的虞重华却不以为然，大度地表示：“血浓于水，斐儿知道他的亲娘无可厚非，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十七皇子流着逆贼的血是不争的事实。

等他懂人事了，自然会有见不得她虞重华好的人，迫不及待地将苏之斐的身世告诉他。

可那又怎么样？

他不过是自己深宫寂寞闲来无聊嗑的瓜子。

听话留着。

不听话，送去和他母亲相聚去。

“令贵妃娘娘贤明。” 众后妃起身福身道。

勾人的狐狸眼挑起眼尾长长的羽睫，不屑地看着那些庸脂俗粉。

哼，无聊透顶！

说着说着，话头转到德妃身上。

“我们这还有个好福气的，德妃娘娘。”

“对对对，这后宫里，要么子凭母贵，要么母凭子贵。像德妃娘娘生了个好女儿，同样可以倚仗下半生。”

宋氏是不太会应酬说话的人，很多时候她只是坐着赔笑。

“可惜那四个驸马候选人，家世都是个顶个的好，还有一个首辅门生新科探花……”

“咳咳咳……”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会聊天硬要聊的人。

虞重华蹙了蹙眉，真想立刻堵了她嘴，发配到冷宫。

与苏沅坐在同侧的宋氏，担心女儿因这事抹不开面，伸手安慰她。

未想她真就抹起了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哀戚戚道：“娘，我怎么就那么命苦一到议亲就出幺蛾子？

是不是当年那个老和尚说的……”

声音越到后，便被她的哭声盖了过去。

而原本热闹的殿内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伸长耳朵，想听她说些什么。

这后宫女人最是无聊，最爱传些有的没的事。

不过宋氏也被女儿搞得一头雾水，正想问她哪来的老和尚，此时殿外一道细细尖锐的声音传来。

“哲城殿下，可算是让老奴找到您了。”

众人回首，是钦安帝身边最受信任的掌印大太监魏敬承。

殿下坐在最末侧的妃嫔还要起身给他行礼。

魏敬承没多看她们一眼，急匆匆上前与虞重华见礼：“见过令贵妃娘娘。”

虞重华还没来得及接口，他一个转身拱手对苏沅道：“殿下，陛下急召，您快随奴婢去紫宸殿。”

苏沅猛地收住眼泪，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余光扫过窗牖外渐渐透亮的天光，脑中思绪飞转。

“魏公公，父皇才下朝就宣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伴君如伴虎。

钦安帝看似对自己宠爱，可苏倾也曾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公主，还不是说贬就贬，说禁足就禁足。

这时候召她，肯定是早朝上出了什么大事，说不定是关于那四个死去的“驸马”。

不过先生并未通知她，怕是事出突然。

所以苏沅想先问清楚，不至于等会在殿上措手不及。

“来不及说了，殿下先和奴婢走吧！”

向来持重的掌印大太监抓起公主的衣袖，拖着就往外走。

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座上的虞重华歪歪脑袋，小声问身边的内侍：“陆忱他有交代过什么吗？”

小内侍摇头。

得到否认的答复，虞重华坐直身体，正色道：“今日请安就到这，大家各自散了吧。”

“是，令贵妃娘娘。”

众人走时三三两两还在讨论今日的事，看来这后宫要热闹好一阵子。

宋氏看着虞重华，面露忧色：“娘娘，沅儿她会不会有事？”

虞重华抱着孩子走到她面前，精致的唇角向上扬起大大的弧度：“你这里看好斐儿就行。其余的交给本宫。”

说完将孩子顺手一塞进宋氏的怀里，大跨步地朝殿外走。

“元化，跟本宫去趟紫宸殿。”

管它什么热闹，只要有热闹必定得有她虞重华。

元化没阻也没拦，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

出了琼华宫，苏沅就被魏敬承塞上了轿辇。

抬轿的四人脚下都快出了火花。

苏沅一路抖着说话：“魏魏魏公公……到、到底……出了什、什么事？”

魏敬承可谓是老当益壮，还能边跑边说：“今日早朝有人告了户部尚书侵占良田案，金吾卫首领酒后辱骂圣上。”

“魏公公，这些事找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叫我去是何意？”

苏沅听着，事是挺大的，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一个没权没势，学识浅薄的公主，前朝上的事还能询问她不成？

难道父皇要她仙人入梦测卜一下？

魏敬承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谢少事和阿忱都被叫去了。”

啊？！

这下苏沅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这又关先生什么事？

虽然这些她想不明白，但她知道只要一扯上陆忱绝对没有好事。

她捂住胸口，轿辇颠得她胃里翻江倒海，直想吐。

因此临到紫宸殿宫门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面如菜色被魏敬承扶下了轿辇。

魏敬承见她奄奄的模样，心中有愧：“是老奴的错，公主殿下身子娇贵，行路应该更稳重些。只是陛下催得急……”

苏沅一手捂嘴，一手对着他摆了摆，咽下涌上喉头的酸水。

“不打紧，父皇的事重要。”

说着，两人前后脚进入金殿，就听见东暖阁内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和钦安帝的暴喝声。

“陆忱，这就是你治下的东缉事厂？”

苏沅顺着半开的门，往里望去。

只见一袭红衣正跪在铺了绒毯的金砖上，一动不动。

钦安帝继续暴怒道：“你手底下的的人呢？户部尚书李成明侵吞江南上千顷学田，你派去驻守在应天府的守备太监、镇守太监、东厂番子没有一个向你汇报的吗？

还有那个冯平都在自己府邸里密谋杀死朕了，朕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朕要你个东厂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