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在说笑，却让人听出别样的味道。

更令在场的人心思涌动。

“陆卿说的也不无道理。”

钦安帝没有怪他的无礼，毕竟此刻在他心里充满愧疚与感激，亦或是知道陆忱于他于大鸢无可取代。

陆忱缓步前行，眼角余光一直锁在清冷少女身上。

少女低眉顺目，眸里无光。

没了往日的狡黠做作，亦看不出半点恨意，只有乖顺与服从。

像死了心般，成了那玉雕的磨喝乐。

陆忱眉心突突直跳。

于她身边经过时，广袖划过她的裙裾。

苏沅虽极力控制身体的排斥，但还是漏了神色。

捕捉到这一细微神情的虞重华，挑高特意画的吊梢眉。

玩脱了？

陆忱走至钦安帝面前，回禀道：“顺天府尹韩泗抓获杨家余孽五百零七人，其中四百二十一人已经伏法。

今晨左右军府都督孙淮远领兵接管了京郊十里驻扎的杨家军，不服者就地正法。

至于朵颜三卫，仅此四人受了杨云崧贿赂，其余人等一概不知情。”

他说的井井有条，钦安帝对陆忱的办事能力极为放心，并无反驳。

陆忱又道：“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钦安帝点头让他继续。

“关于南海子暗杀太子殿下一事，在审讯杨云崧副将时，副将检举乃杨云崧勾结瓦剌所为。”

苏之易听完大为震惊。

上前一步，抱拳道：“父皇，杨贼竟是此等之人，当年就混淆龙脉陷害忠良，今日又故伎重演。

除嫡篡权，挟皇子令天下。其心可诛，虽死不能免其罪。”

好一个落井下石。

陆忱犀利的目光扫过苏之易的脸。

要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内侍，现在他这个太子也该一起收拾了。

苏之易发现陆忱在看他，赔了个笑。

显然陆忱不领情，他道：“罪妇杨妙君杨妙仪，陛下要如何处置？

需不需要奴婢带她们去东厂审一审？”

苏之易一听此话顿时慌了神，若是让钦安帝知道他有意联结杨家，就算自己是他的亲儿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直不出声的班氏，为了儿子，只得进言：“陛下，虽说十七皇子已记在令贵妃的名下，但罪妇杨妙君终究是十七皇子的亲生母亲。

若是公审，怕是他将来无法抬头做人。至于杨妙仪……”

话没说完，便被钦安帝打断：“罢了，罚她俩没入奴籍关进冷宫，非死不得出。”

杨云崧犯的是灭九族的谋逆大罪，多少罪臣女眷被充入军营教坊司，凌辱致死。

而她们俩只是削籍为奴，这个惩罚太轻了。

班氏这么提议，因为只有她知道杨妙仪跳舞时有多像当年的洛蓁。

钦安帝就是知道她与其他男子私通，只单单软禁，也没舍得杀了她。

才会让她假死脱逃成功，留下了这个孽种。

想到杨云崧从十六年前就小动作不断，钦安帝面色一沉，阴狠道：“陆卿，传朕旨意，凡揭发杨党者，赏金百两。”

陆忱低头应道：“是，陛下。”

苏沅望着陆忱微微勾起的唇角，浑身冷的发抖。

这就是上一世有名的杨云崧案，因为陆忱的蓄意报复牵连了整整三万余人。

就连和杨家的狗说上一句话的，都没能幸免。

说完这些不开心的，该赏的自然要赏。

钦安帝先对苏沅道：“你已经是嫡公主，母亲也封了妃，父皇都不知道再该赏你些什么了。”

苏沅恭顺地欠了欠身：“保护父皇，是儿臣的责任，父皇无需给儿臣赏赐。”

“那怎么行。”钦安帝不同意。

不怕事多，就怕事不够大的虞重华旧事重提。

“九公主的婚事还没着落了呢。”

“对对对。”经她这么一提，钦安帝转头问陆忱，

“驸马名单司礼监拟的怎么样了？”

陆忱黑眸狠狠刮了虞重华一眼，再是回禀道：“以交礼部复核，不日便可呈于陛下与殿下。”

钦安帝点头，正准备转话题，只听苏沅道：“父皇可否听听儿臣的意愿？”

所有人目光转向她。

好奇猜测，唯独陆忱的黑眸冰冷如霜，仿若她要敢说了什么不称他心的话，下一刻就会要她好看。

钦安帝以为她心里还想着谢澍那小子，提醒她道：“若是谢澍，你就莫要再提了。”

一旁的首辅谢铮屏住呼吸。

为了平息上次的事件，他可动用了不少门生官员为儿子的名声铺路。

如今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搭上皇室。

“不是。”苏沅回的很坚决。

这让所有人出乎意外，连陆忱都挑高了眉毛等她下文。

苏沅抿了抿唇，没有露出一丝怯意，屈膝俯身道：“恳请父皇准儿臣和亲。”

“和亲？”钦安帝疑惑，“和哪的亲？”

苏沅不疾不徐道：“昨夜儿臣因忧心父皇迟迟不能入睡。直到破晓时分，恍惚间伏羲仙人驾临，仙人告诉儿臣，不日瓦剌可汗阿玉齐派其世子鬼赤力在秋贡时入朝求娶帝国嫡公主，以修两国世代友好。”

“瓦剌要来求娶公主？”钦安帝狠狠拍了下床沿，“一个战败的蛮夷，还有脸来谈条件？”

众人见状皆跪，叫着息怒，唯独苏沅还立着继续道：“仙人说瓦剌对于大鸢是不足为虑，可土木堡一役大鸢损失惨重，又因杨家军叛逆，可用武将去了大半，战力堪忧。

和亲乃是保大鸢千秋万代的上上之策。”

苏沅一言说中钦安帝的痛处，不管她有没有搬出仙人说法，如今军中无可用之人是事实。

若是瓦剌集结北漠其他各部共同来犯，大鸢怕是半壁江山难保。

而她每每提起梦中仙人，事态结果往往都如她所说，分毫不差。

因此钦安帝对她所言深信不疑。

而其余人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白龟那次，宫内宫外就闹的人尽皆知。

可今日如此直观地听她说，内心都有不小的震动。

若她真有仙人指点未来，不说盛唐武帝她可做的，就是一统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钦安帝沉吟片刻，道：“仙人说的是嫡公主。但也不是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