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有一颗杏树，是陈奶奶刚嫁到陈家那年栽的。每年夏天硕果累累，阳光透过茂密的杏叶绿的清澈。

陈盼上学后陈奶奶就在树下支了张小书桌，配了把藤椅，每天放学回家伴随着夕阳的余晖写作业，现在又给白颂添了一把。

白天陈奶奶在自家田头种地，吃了晚饭就会去别家帮忙干活，赚取一点微薄的报酬。

远嫁的姑姑自然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德行，隔三差五也会寄些贴补。

这些钱一部分陈奶奶给了陈父，换取家里的安宁，一部分偷偷攒起来，说以后给陈盼读书用。

这两年陈父虽染上了赌瘾，但好在村里人玩的都不大，输赢持平，再加上利用陈母敲诈的钱还有剩余，总归没有惹出太大的乱子。

“盼盼要看好弟弟，颂颂听哥哥话，放了学抓紧回家，别在外头瞎玩。”

陈奶奶给第一天上学的白颂也缝了个小书包，还提前给他制了身新衣裳，临走之前对两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出什么事。

“知道啦奶奶，我会跟着哥哥呢。”白颂很开心，头一天晚上兴奋地都没睡着觉，扰的陈盼也没睡好。这会正不耐烦的拉着白颂往外走：“奶奶我们先走了，一会要迟到啦！”

政府拨款给学校修了三层小楼，空置了一多半教室。村里这些年出去打工的越来越多，有条件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去镇上或者县里读书，留在村上读书的孩子越来越少。

今年一年级新生算上白颂也只有十八个，陈盼叮嘱道：“好好听老师话，上课别捣乱，有事去二楼找哥哥。”

看见白颂应下后他赶紧跑上楼，伴随着上课铃声坐到了位置上。

村里条件太差，老师一年一换更是常有的事。

陈盼五年级的班主任姓徐是今年才来的男大学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对他也颇为照顾。

陈盼家的情况老师多少也知道一点，偶尔去镇上买书也会给陈盼带些习题册。

白颂在班里并不好过，村里挨家挨户都知道彼此的情况，孩子们耳濡目染都清楚陈家的老二的身世。

上课有老师管理还算安分，下课了同学就围着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教室和教室之间距离不远，楼上楼下几步路的事儿。

陈盼得知弟弟在班里的处境后，想着家里也没人撑腰，只是告诫离那几个小子远一点，能忍就忍。

大课间休息白颂经常来哥哥班级，什么也不做，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哥哥写题。

白颂一直觉得自己哥哥长得好看，比村里其他人都好看。

每天放学兄弟俩一起回家，吃了饭陈盼就在杏树下看书。白颂帮着陈奶奶收拾碗筷，扫扫地，喂喂鸡。

奶奶从小就告诉他不能让陈盼干这些粗活，陈盼以后是要上大学的。

晚上洗漱完，弟兄俩平躺在床上，白颂看着闭着眼的哥哥却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哥哥，你以后想去哪里上学啊？”

“首都。”

“哥哥这么厉害，一定能去。”顿了顿接着说：“我长大以后想去找我爹娘，想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陈盼睁开眼侧过身子看着白颂，这些年他在家里过得并不好，陈父天天小野种小野种的叫他，气不顺了动手更是时有发生。

好在陈奶奶对他不算差，但毕竟不是亲孙子，更多的时候还是偏向自家孩子。

白颂从小就懂事经常帮陈奶奶干活，干的多吃的也多。明明比他小三岁，个子倒是没比陈盼矮多少，皮肤黝黑，一点没有当初刚到陈家时的秀气样。

“你爹娘不是不要你，奶奶也说了，你是被人贩子丢下的，姓白，以后长大了哥陪你一起找家人。”

他拍了拍白颂轻哄道：“而且我和奶奶都很爱你，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别想那么多了，小颂睡吧。”

不知不觉，春去秋来，再有半年陈盼就小学毕业了。

老师说陈盼悟性高，也爱学，努努力考个县里的中学没什么问题。

陈奶奶知道后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没白费，自家要出个读书人，以后陈父老了也有指望。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阵子陈父身上的钱用完了，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家里就那么大点地，没一会他就发现了陈奶奶背着自己偷藏的六千多块钱。

恰巧这时陈奶奶干完活回来，看见陈父喜滋滋的点着钱，吓得扔下锄头跑过去上手抢道：“杀千刀的，这是你儿子上学的钱！你给我放下！”

“上什么学上学，上学有个屁用，你个老太婆有了孙子忘儿子？还轮得到你在这当家做主？”

说罢他一脚踹开陈奶奶，把钱揣进上衣口袋叼着烟边出门边嘲讽道：“娘，咱家就是鸡窝，你还指望鸡窝里能飞出个金凤凰来？前些年的事儿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干的，别想着养个小野种就能积功德，咱娘俩以后就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

陈奶奶倒在地上，看着陈父的背影，听着这些话，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陈盼和白颂放学回家后就看到被翻乱的家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奶奶。

两人合力把陈奶奶扶上床，白颂跑出去找卫生所的大夫。陈盼打了盆水边哭边给陈奶奶擦身上的灰土：“奶奶您可别吓我啊，您快醒醒吧！”

不一会大夫来了，简单检查了一下就告诉兄弟俩：“快去找你爹回来，你奶奶这病得抓紧去县上医院治，不然这几天就没了。”

陈盼不敢耽搁，让白颂快去找他爹，自己则去箱子里找奶奶之前存钱，看着空荡荡的箱子陈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过了很久白颂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哥，哥，爹常去的几个地方他都不在，我和店家还有和他喝酒的人都说了，只要他一出现就让他回家里来。”

陈盼不再指望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带着白颂挨家挨户的敲门。

“婶儿，求您了，奶奶不行了，大夫说得去县里看病，您行行好，借我们点钱吧。”说完他带着陈颂直接跪了下去，不停的磕头。

左邻右舍问讯都赶了过来，陈家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没人敢答应借钱的事。有人主动提出可以出个车，先把人拉去医院再说后面的事。

他们没人告诉两个孩子没钱去了医院一样是等死。

陈盼不敢耽搁，千恩万谢的跟着车带着奶奶去了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