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盼，你和弟弟先跟着大夫去，我这得办点别的事，过两天再来接你们啊。”

“谢谢叔。”陈盼点头应下，跟着来接应的护士一起进了医院。

“你是病人家属吗？证件带了吗？你们父母去哪了？”护士拿着登记本问道。

“我…我是家属，这是我们奶奶，我们不知道要拿证件。”陈盼一问三不知，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姐姐，我们没娘，爹天天喝酒不回家，找不到人，奶奶现在晕倒不知道什么情况，您说的那些我们以后给您补，能麻烦您先找个大夫给奶奶看看病吗？”白颂有条不紊的回着话。

护士同情的看着兄弟两人，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尽快联系家长，电话在那边，家里电话知道吧？”

不等陈盼回答，白颂连忙点头。

“行，先给你们安排个床位，大夫马上就来。”

“病人头部有明显外力磕碰，年龄较大，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基础病。需要进一步拍片检查，不排除脑溢血的情况，你们家里人什么时候能过来？”大夫初步检查后给出了个不太好的结论。

“大夫看病要花多少钱，我好和家里人说一声准备着。”白颂主动问道。

“各项检查费不贵，两千左右，检查结果不太乐观可能要手术，大概四五万吧。尽快让家里来缴费，病人情况比较糟糕。”

“叔叔，我们家里没那么多钱，可以先检查吗？以后我们一定会还的。”白颂此刻也着急了“或者我和哥哥在这工作，只要能救奶奶，我们……”

“孩子，想办法筹钱吧，这里是医院，比你们难的比比皆是。”医生叹了口气：“想办法联系家里人，凑凑钱吧，已经对你们放宽条件破格收治了，没钱谁也没办法。”医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和生命赛跑，说完这些他就去检查其他病人了。

陈盼听后脸色煞白，家里没钱，也不会有人借钱给他们，回村往返要好几个小时，他们还没有车……

这一刻陈盼感受到了深深地绝望和无力，他想通了冷漠的村里人为什么会送他们来医院；为什么卫生所的大夫拒绝跟着一起来；为什么把他们送到医院就消失了……

陈盼什么都知道，但他最痛恨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一切的苦难都是源于自己的父亲。

陈盼和白颂守着陈奶奶，靠着同病房其他家属分的面包挺了几顿。

第二天下午，陈奶奶咽了气，没有奇迹出现，这期间陈父一次面都没露过，答应接他们的同村叔叔也没回来。

陈盼和白颂除了奶奶去世的那一天哭了一晚上，后面被乱七八糟的事闹的焦头烂额。

医院搁不住尸体，陈奶奶被暂时安置在冷库。

欠了几天住院费，由于没用多少药也没开设备，医院看着始终没大人出现，最后还是给免了。

兄弟俩不能在医院待了，好心的护士给了五十块钱让他们去医院旁边的车站坐大巴回家。

陈盼12岁，白颂9岁。

这一年他们失去了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

回村的大巴当天往返只有一班，白颂买了一袋泡面掰了两个人吃。

奶奶去世到现在陈盼一直浑浑噩噩，也不说话，反而是白颂扛起了担子，一直在照顾哥哥。

“车来了车来了！”

周围等待的人群突然骚乱起来，两人跟随着人群来到车门口等着人下车。

“陈盼，事儿都处理完了吗？”陈盼闻言抬头一看，是自己的班主任徐老师。

“我听村里人说你来县里带奶奶看病，这都好几天了，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奶奶康复了吗？”

陈盼摇了摇头，白颂接过话茬把事大概和吴老师说了一遍。

“太过分了，什么家长啊！尸体总放在医院也不是事儿，走陈盼，老师带你把奶奶接回家。”

徐老师带着两人重新回了医院，联系了殡仪馆，花钱给陈奶奶火化了。村里人信奉土葬，不过目前这个情况也由不得他们有那么多选择了。

事情办完已经到傍晚了，徐老师照例去了趟书店给自己买了两本书，陈盼第一次来，徐老师让他自己挑选。

陈盼还拿了一本习题册，另一本他拿了小说《罪与罚》。

“好书，在这个世界上穷人想要翻身唯有通过一条途径——读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徐老师在旁边说。

陈盼不懂那些，他看到这书名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

吃完饭回到招待所已经挺晚了，徐老师叮嘱他们赶紧休息，明天就回家。

一路颠簸，陈盼抱着奶奶的骨灰望着窗外，层峦叠嶂隐天蔽日。他无暇欣赏山里的美景，只觉得很窒息。

回村已经快下午了，和徐老师道别后他们回了家，家里还是和他们走时一样，乱七八糟的。

“呦，儿子回来啦。”屋里传出陈父的声音：“你们走这几天饭都没人做，饿死老子了。”

“奶奶死了，是不是你推的她？”陈盼面无表情的盯着陈父问。

“小兔崽子，怎么和你爹说话的？”陈父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那是我娘，我能推她？”

“医生说了，是被推倒的！而且你要是带钱来……”

“行了行了。”陈父咂咂嘴打断道：“庄稼人哪那么磕不得碰不得的，你奶奶死了就证明她命该如此，活到时候了。”

“好了，老子有事儿，懒得和你掰扯。”陈父起身穿上裤子准备出门。

陈盼气的两眼通红，冲过去把父亲撞倒：“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奶奶的钱是不是你抢走了？”

陈父在家一辈子没被忤逆过，从地上爬起来后狠狠踢了陈盼一脚：“还轮得到你来管老子的事，是我拿的，这个家什么不是老子的，就连你都是老子的儿子，你小子还想翻天？老子活着一天这家就轮不到你做主！”说罢似是不解气，又踹了几脚。

白颂回来后没敢凑过来，只在收拾奶奶屋里散落的东西。

听到陈父这的动静不对劲，跑过来就看到倒地的陈盼和暴怒的陈父。

见陈父还要动手，他直接扑到了陈盼身上，死死护住身下的哥哥。

陈父打自己儿子时还留了两分力，看到这个不是亲生的送上门直接抄起手边的棍子往下砸。

陈盼缓过劲，看到白颂一声不吭的替自己挨打着急的想推开他却发现使不上力。

“爹，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求求你了，我不问了不问了，再也不问了。”陈盼哭喊的撕心裂肺，他知道陈父是什么德行，太害怕白颂也出事。

陈父昨天喝的大醉，家里没人也没吃上饭，闹这么一出也是精疲力尽：“兔崽子我还收拾不了你们。”他从兜里掏出点零钱扔地上：“给你奶找块地埋了，老子最近不回来，你俩看着办。”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