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去上学的孩子不算少，山里的大人们走出去了一部分，慢慢也发觉想要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不过孩子多话就多，再怎么严防死守陈家村买媳妇的事也捂不住。

没过多久村里进来了很多警察，连天天出门喝大酒的陈父也难得的在家里安分了几天。

警察挨家挨户的问，孩子的话不做数，大人们又团结起来谁都不多说。

这些年买媳妇的人家少，交通也发达，跑的跑，死的死，活着的就那么几个。有两个为了孩子留下来了，有几个跟着警察回家了。

“同志你好，根据村委提供的信息，您家的媳妇也是花钱买来的是吗？”

警察来问话的时候陈盼第一次看到耀武扬威了一辈子的陈父脸上带着惊慌谄媚的笑容，讨好的回道“哪啊，我媳妇生老二的那时候没挺住，一尸两命人走了。咱家虽然花钱买她，但对她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啊，一点苦没让她吃。再说咯村里有几户不买媳妇哩，警察同志您也不能说一下子全给逮起来。我家老大才六岁；小的那是个苦命的孩子刚三岁，可怜他小小年纪爹娘都死咯，咱家心善收留了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老娘还一把年纪，我再出啥事咱们一家子都得死啊。”说完陈父还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泪。

陈盼很想告诉警察不是这样的，娘在家过得并不好。

奶奶提前和他说不能瞎说话，不然爹会被警察逮走，他不在乎爹，但他在乎奶奶。

村里人人自危，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没人主动提陈家的小孩儿是捡来的。

警察再三走访确定了陈家小孩不是拐来的，村长担保陈父平时除了喝酒抽烟以外没有不良嗜好。陈父也再三保证孩子是战友托孤，以后会好好养大。再加上陈家已经有个儿子了，没必要再花钱买一个，可信度也高几分，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这次进村的警察多，还开展了普法教育，村长全力配合，村民积极响应，陈家村那些腌臜事好像从未发生过。

陈父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警察的面卖孩子，偷偷问了一圈村里人有没有人家收养。

可他为了逃避责任已经在警察面前留下了孩子，谁也不愿当这个冤大头，纷纷劝他别多话，家里婆娘的事还说不清，娃留下就当给陈盼做个伴，平时多一副碗筷，以后长大还能挣钱给他养老。

左思右想半天，看着村里调查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也到了尾声，陈父还是不敢主动去找警察说捡孩子的事。

忍气吞声的配合着户籍警给两个孩子上了户口，陈父是非常传统的人，不想让没血缘关系的孩子跟着自己姓、挂在自己户下。

陈盼名字早就起好了，至于小的那个是送不出去的孩子，叫啥？陈父说孩子父亲姓白，不想他家断根，就叫白送吧。

警察皱皱眉：“哪有给孩子取这名的，把送改成颂吧，寓意好。”陈父自然没什么意见。

警察没多久便撤离了，他们还需要去更深的大山走访。

大家私底下都说陈母命不好，走了没几个月警察来了，兴许撑一撑就能回家了。

村里买媳妇的人家几乎都没受罚，一方面是显余村表面上的全力配合，另一方面法不责众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白颂留在了陈家，孩子小不记事，没几天就不再怯生生的躲着不敢见人。对什么事都充满着好奇心，陈盼只要一放学陈颂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问这问那、问东问西。

陈奶奶对这个捡来的孩子也很怜爱，她存着私心，天天教白颂要对陈盼好，听陈盼话，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以陈盼为先……

“奶奶奶奶，小颂把我笔扔了！”

陈奶奶捡回笔打了下白颂的屁股：“不能耽误哥哥学习，以后哥哥是要去上大学的。”

白颂知道奶奶没用力，嚎了两嗓子揉揉屁股问：“那哥哥去大学也会带着我吗？我能和哥哥一直一起吗？”

“你听话我就带你去，不听话就把你扔村里和爹一直一起！”

听了这话白颂吓得哭了出来，这三年陈父对他并不好，动辄打骂，喝了酒后撒起酒疯更是没有人样。

都以为陈父醉的不省人事，但他不打亲生儿子，不打能补贴家用的母亲，单单对白颂言辞羞辱，拳打脚踢。要不是陈奶奶和陈盼护着，身上怕是没一块好皮。

白颂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久而久之他也不敢招惹陈父，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被动挨几下打。

陈奶奶不是没动过恻隐之心，不忍孩子在自家受苦，又怕给自己儿子找麻烦，头一年经常悄悄托人留意镇子上有没有找孩子的人家，一直没得到回复便搁置下来。

陈奶奶听后难得语气重了一下：“说什么呢盼盼。”转头抱起白颂抹着他的眼泪安慰着：“你盼哥唬你呢，哪能把你扔这，以后他去哪你就去哪，奶奶还等你们长大了有出息，跟着你们去享清福哩。”

陈盼自知说错话，心里有些愧疚，主动搬了个小凳子找出自己一年级时用的课本放在身边，拍拍桌子说：“小颂来，哥哥教你识字，明年和哥哥一起去上学，你要努力学习，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念书。”

白颂明年就六岁了，可以跟着哥哥一起去上学。看着奶奶也冲他点点头，他把眼泪擦干从奶奶怀里扭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到陈盼身边拿起拼音书有模有样的看起来，不懂得地方就小声问哥哥，陈盼也耐心的答复。

陈奶奶看着这一幕满眼含笑，拿着锄头出门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