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四岁的时候家里彻底揭不开锅。

没过多久陈父就不再靠着暴力泄愤，陈母也难得养好了身上的伤，因为他找到了一条更适合赚钱的法子。

陈奶奶得知后流着泪第一次动手扇了陈父一耳光，陈父暴跳如雷，变本加厉的殴打了这个疼爱了自己一辈子的母亲。

陈母再没有挨过打，她早就赚回了当年买她的钱，陈奶奶出于愧疚也没有再让陈母干过什么粗活。长大后的陈盼不止一次在想，可能“疯”对于那时的母亲来说真的是种解脱。

“我婆娘怀孕了，你们看着办吧。”陈父在酒桌扔出这个爆炸消息，吓得桌上的人酒醒了一半。

“三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婆娘怀孕了是好事啊，我们看着办什么。”其中一人颤巍巍的开口。

“嘁，老子两年没和她同房过了，不然能喊你们去玩，想着那么水灵灵的婆娘放着也浪费……”

“陈三娃，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那人打断道“这些日子酒也让你白喝了，钱也给你了，你还想要怎么着？”周围人听着这话有道理，也不断附和着。

“我想怎么着，肚子里那个已经五个月了，产婆说不能打，容易一尸两命，你们要不怕背人命就拉回家去！老子就啥也不说了！”陈父气的一拍桌子，震的一桌子人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这样吧，娃生出来老子行善养两个月，那时候就能看出样貌，我抱着娃到你们家门口一个个比着你们的脸认，总能找到爹是谁。”陈父有底气这孩子不是他的，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些气定神闲的意味。

两年前他喝酒喝坏了身子，早就不行了，不然也想不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去挣钱。

村里人家家户户都认识，陈父家的破事已经在村里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在酒桌上，男人们都怕和他扯上关系，再加上这么骇人听闻的事，真让他这么折腾一番，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有两个沉不住气的开口道“三娃，你也别上火，事情出了大家一起想办法，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

“啧”陈父抿了口酒道“办法有，老子能当孩子的爹，毕竟是从老子婆娘肚子里出来的，你们这些人也得付出点啥吧？不能便宜你们都占，我吃亏吧？”

这一晚结束后，每个人都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娘，这钱你收着，过两天杀只鸡，我儿子好久没开荤了吧，来让爹抱抱。”

陈盼看着醉醺醺的父亲，怯生生的躲在奶奶身后没说话。

见儿子这么对自己，陈父冷哼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进屋倒头就睡。

陈母的精神每况愈下，肚子也不显大，陈盼日日端着饭菜一边哭一边喂母亲“娘，奶奶说了，你不吃妹妹也会饿坏的。”自从得知陈母怀孕，他就一直想着是个妹妹该有多好，这个孩子除了陈盼没有人期待他的降生。

他看不懂奶奶眼里复杂的神情，看不懂最近心情大好的父亲，也看不懂日渐憔悴的母亲……

村里最近发生了件大事，县里派了两个老师支援陈家村，村里人再排外却不敢和政府作对，村长硬着头皮欢迎着来支教的老师，找人收拾出长期荒废的几间破庙当做是教室。

陈奶奶特地缝了个小书包，高高兴兴的送陈盼去读书。学校因为九年义务教育不收学费，陈父不懂什么政策，只知道有地方给儿子念书还不花钱，也就没提什么反对意见。

陈盼每天早上去上学前会抱一下奶奶，也会抱一下躺在床上的母亲，因为老师说这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陈盼很爱她们。

陈母生孩子那天雨下的很大，一开始陈父想省钱并没找接生婆。陈奶奶看着痛苦的儿媳再次心软，哭着求陈父：“三娃，咱们家造的孽够多了，你当是给自己积德给盼盼积德吧。”

陈盼扑通一下跪在陈父脚边，拉着他的手哽咽着说“：爹，爹，救救娘，救救娘，救救妹妹吧。”

产婆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陈母生了个死胎，是个男孩，在娘胎里就咽了气。陈盼觉得弟弟是聪明的，知道降生在这样的家庭一生都会充满不幸。

陈母产后大出血，弥留之际握着陈盼的手虚弱的说道说：“盼盼，妈妈好累，想睡一觉，你记住我叫郑佩欣，父母都在首都，你要想办法离开这个魔窟……”

话没说完，陈母就咽气了，死不瞑目。

伴随着陈父的骂骂咧咧声陈母匆匆下葬，锁了她八年的铁链没有跟着入土，被陈父卖钱换酒。

那一天陈盼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嗓子沙哑，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生离死别，也是第一次恨上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日子总得过下去，六岁那年春天，陈盼有了个弟弟，说是弟弟其实是陈奶奶在山上采笋子的时候捡到的孩子。

看起来三岁多，只会哭，哭声文弱，像蚊子叫。陈奶奶从日出等到日落，还是没等到孩子的家人来找他。

越老越心软，即使知道家里已经揭不开锅陈奶奶还是把孩子捡回去。挨家挨户的打听，听经常去镇上的邻居说可能是人牙子丢下的，最近查得严，好多村都有什么解放被拐妇女行动，这个风口他们都自顾不暇，哪还敢手里留孩子。

陈奶奶却觉得不像，她晚上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在里兜发现缝着的钱，好几百块钱呢。哪个人牙子能给孩子留这么多钱？

陈父得知后不出意外的暴跳如雷，对着陈奶奶不停的咒骂，让她抓紧把这孩子处理掉，家里没钱多供一张嘴。

陈奶奶掏出二百块钱，小心翼翼的劝着儿子：“你瞅瞅这孩子身上带着的，衣服领子还缝着“白”字，是个有名有姓的娃，搞不好家里人还得寻他，到时候还能给咱补点钱嘞。”

陈父看着床上哭累睡着的小子，白白胖胖，眉眼生的秀气，看着就没受过什么苦，是个漂亮的孩子。又想着过阵子要是没人来找，偷摸卖了又是一笔钱，便不耐烦的答应下来。

陈盼趴在床边，观察弟弟很久了，捏捏他的小手，摸摸他的小胖脸，小声的问：“奶奶，这是弟弟吗？弟弟回来了那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陈奶奶抹着眼泪道：“娘回不来了，这也不是弟弟，他家里人过阵子就来接回去了。”

陈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是搂着“弟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