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陈盼给白颂留了点钱就回学校去报到了。

临行前他想叮嘱两句，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白颂够懂事了，这个家需要被“嘱咐”的从来不是他。

初中生涯有条不紊的过着，陈盼一直很刻苦，成绩稳居年级前三。老师对他也颇为重视，补助金、市、校奖学金都拿了个遍。

徐老师也如愿以偿考上了研究生。

大家都在越来越好，白颂却出了一些问题，这两年他不怎么去上课，陈盼今年回去想好好和他聊聊。

暑假回了村，白颂没像前两年那样早早在村头等着他。看着手机里没回的短信，陈盼有些担心，快步向家里赶去。

“呦，大学生回来了啊。”陈盼一推开门看见白颂躺在杏树下的躺椅里，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小颂，你胳膊怎么回事？他又打你了？”陈盼没在意白颂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注意到白颂左手臂有一条长长的深紫色淤青。

陈父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陈盼每年回来两趟，每次都给家里留点贴补。不知是不是之前的话起了作用，白颂身上小伤常有，这种明显的外伤已经很少见了。

“少在那假惺惺！”他坐直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不是让我好好读书吗？我学会了一个新词“伪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适合你？”

“你在发什么疯，会不会好好说话？”陈盼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向前走了两步拉起白颂的胳膊看了看，淤青像条毒蛇，一直从手臂蔓延至肩膀处。

想起始作俑者陈盼眼底冒起一丝火焰：“有没有伤到骨头？不行和我去卫生所看看吧，小颂听话。”

不知道哪个字刺痛了白颂的神经，他甩开陈盼的手，冲着他的肩膀狠狠推了一把：“我还要怎么听你们陈家的话？我不就是你们家养的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给我两个枣，不高兴了谁都来踹一脚……”

“白颂！”陈盼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你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发生了什么啊？那可发生太多了。”白颂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陈盼：“我之前还纳闷，你说你怎么长得那么白净好看，和你那个死酒鬼爹一点都不像，合着是有个城里妈啊。”

陈盼想不到这是从白颂嘴里说出来的话，他被气的浑身发抖：“谁和你说的这些？白颂，我当你是童言无忌，马上就能去镇上读书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停停停，说这些有意思没意思，你奶奶不就是这个目的，让我在你家当牛做马，放你出去海阔天空。”白颂眸子里盛满了不耐烦，踹了一脚凳子。

陈盼已经忍到了极点，白颂今天像吃了枪药一样，一直试图挑起他心里最痛苦的回忆：“你怎么说我无所谓，你不能这么说奶奶，她把我们俩拉扯大的，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

“说你伪善你还不服。”白颂似是忍无可忍，声调高了好几倍怒吼道：“你会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你妈是买的，我怎么就不是买来的？买我来给你当奴才的！看我这些年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很有成就感吧？把我耍的团团转很开心吧？你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啪”陈盼狠狠给了白颂一个耳光，他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对白颂是毫无保留的好，如果这个家没有白颂他甚至不会再踏进来一步。

“你是这么想的是吗？”陈盼眼眶湿润，他极力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和奶奶……你就是这么想的是吗？这些是你的心里话？”

白颂愣在一旁，没有说话，半晌后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是。”

七月天的中午艳阳高照，陈盼却觉得犹坠寒窟，通体冰凉。

陈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车站，怎么上的车，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直到他回了学校，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才发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陈盼放假前就找了份暑假兼职，给饭店端菜洗盘子，每天五十块钱，包吃，周结。本来的计划是在家里待一个礼拜，陪陪白颂，现在提前回来也挺好。

陈盼白天刷碗，晚上刷题，整个人都在超负荷运转。开学就是最后一年，徐老师给他买了一箱习题册，他想要高中三年学费全免就得更加努力。

初三学业压力很大，陈盼在的班级是数一数二的，竞争也很激烈。自从和白颂吵了一架后两人都憋着一口气，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

陈盼看着手机屏幕，自己这一年主动给白颂发的消息打的电话对方一条都没回，过年觉得没意思便没再回去。

临近中考，陈盼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白颂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这次却接了。陈盼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沉默半晌，倒是白颂先开了口：“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马上要中考报名了，过两天回去一趟拿户口本，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一起……”

“行，知道了，你别回来了，看到你想起那些事儿就烦，我找司机带给你，你去车站拿一下。”白颂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盼紧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过神，他觉得心里的那个窟窿变得更大了……

陈盼最后一科考完出来时下着大雨，去年过年白颂还说要在考场门口等他，今年就已经物是人非。

初三整层楼都搬空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约着一起出去狂欢放松一下。陈盼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行李，除了贴身衣物就是几件校服。

考完试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他联系了之前饭店的老板，对方看他实在没地方可去，提供了住宿，工资还和之前一样。

陈盼算了算身上的剩余的钱，再加上将近三个月的暑假工资，便主动给徐老师打去电话，诉说了最近的情况表达了感谢并让他不用再给自己打钱。

犹豫了两天，他还是决定请假回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