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在院里摆碗筷时白颂扛着锄头才回来。

“快坐下吃饭吧，累一天了，明天哥和你一起。”

“陈盼，我让你别回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白颂把锄头往门口一扔，进了院子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洗了洗。

陈盼不接他的话茬：“给你带了几件短袖，挺新的，和之前一样我都洗干净晒好拿回来的。”

见白颂不说话，他又接着问：“你最近在家怎么样？他找你事儿了吗？”

“把衣服拿来给我。”白颂面无表情的开口。

陈盼感到有些紧张，紧张到递衣服过去时手都在发抖，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是想和白颂缓和关系的想法是坚定的。

白颂盯着衣服看了一会，拎起一件，从领子开始，用力撕开。撕完后，他又拿了一件开始撕。

陈盼眼眶有点酸，看着地上的散落破布料，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抓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

“陈盼，我的身世，你的目的，你奶奶的目的，你们陈家的烂事，我都知道。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呢？别说你是无辜的，你可是这泥潭里唯一的受益者。”

白颂活动了一下手腕，剩下的衣服直接扔地上，他坐在饭桌前，端起碗，好似这个家的主人一样：“我让你别回来是因为你有地方住，我没地去，等我长大会自己走的。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随你，至于现在嘛，别碍我眼。”

今天白颂穿的是一件汗衫，身上纵横交错着各种伤疤，有深有浅。那年冬天受伤的额头也不出意外的留下了疤。

陈盼当然知道这些拜谁所赐，他想劝白颂不要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别人说的都是事实。

白颂小时候得到的所有教育都是以他为先，这也确实是陈奶奶的私心。

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了下来，到门口忍不住还是回头对着白颂的背影说：“我知道很多事是我家不对，奶奶也好，我爹也好，包括我，对不起。”

一直到陈盼关上门，白颂都没再抬头看一眼，也没说再见。

陈盼高中直升本校，免除三年学费住宿费，平时依旧沉默寡言，除了学习不和别人多来往。

寒暑假在饭店打工，中途托人往家里送过几次东西里面夹着钱，陈盼再也没有回去过。

高考结束后，陈盼在饭店打工，三年没回家。陈父一次都没找过自己，白颂也没主动和他联系过。

出成绩那天，陈盼考的很不错，学校拉横幅，挂海报，能去首都一流的大学在他们小县城也是难得的。

陈盼拒绝了一切采访，学校破格奖励一万块钱，他考完试后浑浑噩噩，一时之间不知道找谁来分享喜悦。

“徐老师，我成绩出来了，能上B大。”

“太好啦陈盼，恭喜你！真的，我就知道你能行！考完试回家还是出去玩一趟？”徐老师兴奋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

“谢谢老师，没什么安排，不想回家也不想出去玩，还是打工攒学费。”

“这……不行你提前来首都吧，老师家就在这，别洗碗了，来当家教，工资也高，平时住在老师家里，不用担心麻烦。刚好最近我也没什么事儿，老师带你出去好好玩玩，就当陪陪老师……”

电话挂断，陈盼难得松了口气，这个世界还是有人在意他的，会有人因为他的成功感到骄傲。

陈盼主动给白颂打去电话，意料之中的没接。

白颂心里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颗种子会在和陈父的相处中不断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他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就很难做出改变，无论陈盼再如何试图缓和关系，隔阂已经产生，他不想再努力了。

就这样吧。

陈盼坐了一整天的硬座到了首都，浑身酸疼。

一出车站就看到徐老师挥舞着双手，兴奋的跳起来，徐老师旁边站着高他一头的男人，似乎怕他摔倒，男人的手始终半环着他的腰。

陈盼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双手紧握双肩包的背带，皮肤白皙，高挑瘦削，平时图方便头发理的很短，好在现在长长了一些；身上还穿着校服，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看到徐老师后眸光一亮，冲着他跑过去。

“累了吧！走走走，我们去吃烤鸭，你再和老师回家洗漱休息一下。”徐老师从陈盼身上取下背包递给身旁的男人。

陈盼从裤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老师，这个卡还给您，里面还有些钱，是之前您多打我没用的，剩下的等以后我再慢慢还。”

“行，小盼长大了，等以后有挣钱能力了再还老师，这钱不急，你也不给自己买两身衣裳，总穿校服那怎么行，这么帅的小伙子，白瞎了。”徐老师没有推让，接过卡，揽过他的肩膀往停车位走。

“他帅还是我帅？”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冷冷开口，视线时不时的扫视着陈盼。

“你幼不幼稚啊，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他成年了，不是孩子。”

“你……你是不是有病啊！”徐老师快走了两步对着陈盼悄悄说：“你甭理他，越理他越来劲，人挺好的，别怕他，以后多接触就知道了。”

“你看我这脑子，我还没给你介绍一下吧！宋遥舟，是老师的……呃，朋友，你叫他遥遥舟舟都可以哈哈哈哈，你说你怎么起这么个名儿啊。”

“徐止安，你想挨打？”宋遥舟瞥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什么徐老师马上住了口。

“舟哥你好，我叫陈盼，是徐老师的学生。”

宋遥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三人上车后徐老师陪着陈盼在后座唠家常，得知白颂和他关系这么恶化后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陈家就像吃人的魔窟，陈盼能平安从里面挣脱出来已经很幸运。

徐老师带着陈盼吃了烤鸭，买了不少东西，又被押着去剪了个头发，到家已经是深夜。

“小盼，这是你的房间里面有洗漱台，老师和你舟哥住那边两间，有事来找我们。”徐老师从袋子里拿出一部手机：“这是老师送你的贺礼，你那手机都用六年了，别拒绝小盼，恭喜你考上B大，以后你会有光辉灿烂的人生。”

说完徐老师就把空间留给陈盼，转身出去了。

陈盼死死地握着手机，仰头忍住眼泪，闭上眼睛，心里却透着难以言说地情绪。

他想白颂了。

这些年刻意模糊对方在心里的位置，但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不会变，他的头已经够低了，可白颂还是不愿意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