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心目中的万将军是这般形象？”司空染有些不可置信。

李君离不解地望向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二哥给我看过万将军的画像，结合上面的题诗，应该与我说的一般无二！”

司空染头顶划过三条黑线，无语至极！心想，若万叔知道自己在心心念念的侄女眼中竟是这般形象，会不会再哭一次？

司空染嗟叹一声，“万将军......哎，算了，你随我来，我画给你看！”本想解释，但又怕越描越黑。

司空染点上一盏油灯，牵起李君离就要朝门口走，李君离顿住，司空染回看她不解道：“怎么了？”

李君离的目光落在司空染微微散开的衣襟处，丢出一句：“你不冷？”

司空染拢了拢衣襟，不在意道：“还好。”说罢，拉着李君离行至门边，刚打开门，一阵冷风灌入，吹起他的袍袖和脖子上的被单带子，他打了个哆嗦，犹豫一下，还是跨出了房门。

李君离见寒文不在屋外，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身影，微微抬眉，随着司空染的脚步走，司空染走得有些急，她稍稍落后。

李君离被他拉着小跑，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冷？冷就回去穿衣！”

司空染顿住脚步，李君离也顿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他的眸子微微颤抖着，嘴硬道：“不冷，不过，我忘了拿钥匙！”

“……”

司空染突然“嘶”了一声，咬了咬泛紫的嘴唇，面上浮出痛苦之色，“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要不，殿下帮我去取一下钥匙？就在卧房里那张罗汉床的小桌子上！”

李君离回望了一下卧房的方向，穿过走廊拐个弯就到了，距离不远，可他们只有一盏油灯。看了一眼司空染手中的油灯，“嗯”了一声，掏出火折子吹了吹，才刚燃起就被风刮灭了。

司空染夺过火折子，将油灯递给她，“你用这个，我看得清！慢些走，我估摸着要一会儿！”

李君离接过油灯，点头跨步离去。

待李君离拐入拐角，一名戴着斗笠身着玄色衣衫的人，从一旁的角落跨出一步，出现在司空染背后，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不断地滴落在地上，湿了一圈。

司空染依旧背对着他，微微侧头冷声道：“王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那黑衣男子用沉闷地嗓音回道：“王爷吩咐属下给御史带句话。”

“说！”

“王爷说御史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懂得何为分寸！”

“……”司空染内心抱怨了一堆，最终还是淡淡回应了一声，“臣明白！”

那黑衣男子微微点头，再次隐入角落，与夜色混为一体！

李君离提着油灯，匆忙回到屋中，翻找到钥匙，正准备出门时，顿住脚步，转身来到衣桁前，取下一件披风搭在胳膊上才出门。

司空染见一盏油灯越走越近，在暗处吹了吹火折子，顺着廊道疾走几步，见到李君离手臂上搭着的披风时，凝眸了一瞬，顿住前行的脚步，只觉得此时此刻就如当年那个梦境一般，却又比梦境更加真实。

司空染回过神，正期待着李君离将手中的油灯递给他，然后为他披上披风，李君离却伸出了胳膊，“咯，嘴唇都冻紫了，还说不冷，快披上！真是死鸭子嘴硬！”

梦碎夹杂着心碎的声音！

司空染将火折子盖好，没好气地塞进李君离手心，再取下披风，抖开，披在了身上。拨弄着头发回看李君离，发现她眸中有些异样，像是夜间的狸猫在盯着猎物一般。

司空染整理好头发，抬起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殿下，你不会是想吃了我吧？这么快因恨生爱？会不会太善变了些？”

“哼”，李君离不屑地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钥匙递出。

原本他刚刚的动作确实还挺具有观赏性的，暖光下他侧脸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睫毛微垂，动作行云流水，拨弄披散着的头发时，微风吹起他的碎发，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一种不可亵渎的美。

可他一开口说话，刚刚那美好的画面便破碎了，李君离此刻想将他毒哑！更不解为何会有人如此割裂，让自己宠他和杀他的心都有！

司空染接过钥匙，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朝前走了十几步，停在书房门前将钥匙插进锁眼，取下锁，推开门，先躬身将李君离请进屋内，自己才踏入房中。

关门时，稍微扫了一眼外面，看见不远处寒文的身影后，微微点了下头。

转身便见李君离已经行至烛台处，正点着烛火。

随着一盏盏烛火被点燃，书房中大亮，李君离点完烛台，扫视了一圈这偌大的书房。左右分区，左边为会客区及休闲区，右边摆着书案及檀木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着的并不是古董花瓶，而是一些弓弩模型、面具还有一些小瓶罐。

李君离随着司空染行至书房，又将一旁的那盏烛台点燃。

司空染则取来一张宣纸，铺在书案上，抚平后用镇尺压住，又沾了几滴水研墨，李君离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做这一切。

书案上摆放了几本书，最上面那本是《孙子兵法》，笔架上也挂着许多粗细不同的笔。台面上的山水砚台、镇尺、笔洗、印章、笔筒......都摆放有序，看得出府中的婢女很是用心。

司空染撸起袖子，刚提起笔点好墨，眼角余光发现宣纸上那团光影的位置挪了挪，侧过头看向李君离，“站着干嘛？那边不是有椅子么？想看着我画？椅子重，那边有圆凳，去搬一张过来！”

李君离听见司空染一连串的吩咐，愣了愣，朝着圆凳的方位走去，双手托起圆凳行至司空染身边坐下。

此刻，司空染已经动笔，李君离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他画，他的每一笔都落在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位置。

很快，一名眉间柔和，堪称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形象跃然在了纸上。

司空染收了最后一笔，搁置好笔，转头看向眉眼中全是疑惑与震惊的李君离，得意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万将军，令夏国之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李君离偏着头仔细端详了一番，画上的男子剑眉下一双杏眼含笑，薄唇微扬，脸上没有一根胡须，虽然一脸正气，但看起来却非常和善，这画上的万少申同她想象中的全然不一样。

司空染见她越来越震惊，垂眸笑了笑，再次提起笔，在上面用小篆写了几行字：八尺男儿镇北关，半生戎马护国安。鬓霜不负凌云志，战鼓未息化鬼雄。

唯梦故乡景，不见故人来。盼归盼归，未有归期。盼还盼还，枯骨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