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李君离八岁，画师刚画完，她便跳下凳子，抱起那方匣子，转身回到卧房打开。里面有一尊青白釉彩陶瓷马驹，马身通体瓷白，马鞍为青绿，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难人木。

李君离刚拿起那尊马驹细细把玩着，李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喂，看什么呢？”李胥拿着折扇敲了一下李君离的头，她吓了一跳，手中不稳，马驹径直掉在地上，碎为几块。

李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慌了，但瞬间又冷静下来，攘了攘瘪着嘴的李君离，“小七，抱歉，二哥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好不好？”

话刚说完，李君离哇地一声哭出，拽住李胥的袖子边哭边含混喊着，“这是我舅舅送给我的，你赔，你赔给我！”

最终，李胥将李安叫过来，才哄好李君离。

第二日，李胥带着一卷画前来找李君离，李君离红肿着眼睛不搭理他，李胥拿着画卷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确定不想看？这可是你舅舅的画像，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张画像的。”

李君离抬起眸子，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二哥，我要看。”

画卷一点一点展开，李君离的心一点一点冰冷，她以为自己的舅舅至少会似父皇殿前的那几名侍卫一样，英勇神武，眉眼凌厉，十分俊俏。

可这画中......

夜晚，李君离梦见画中的舅舅拿着那把三百斤的枪，大喝一声，恶狠狠地将她收集的那些瓷娃娃一个一个全击破了！

......

司空染所描绘的万少申乃是他平日里未着盔甲时的模样，神色则是他盯着李君离画像观摩时的模样，确实与他披上战甲手握长枪驰骋疆场时全然不同。虽不至于似李君离口中那般模样，但眉目间的坚定之色也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你确定这才是万将军？”李君离指着画上的人，把头一点点抬起来，挑眉看向司空染，震惊，还是震惊。

司空染点了点头，“不然呢？难道会是殿下口中那个神似门神的形象？”

司空染见李君离慢慢揭起宣纸，靠近烛光仔细观摩着，暗暗一笑。

李君离全然没想到让自己做了好几个月噩梦的舅舅，竟然比皇城中所有的侍卫都英俊，而且还比他们更温柔。

李君离将画重新铺在案上，拿起桌上的一方印章，看了看，确定是司空染的亲印，哈了口气，稳稳盖在司空染提的字上，“这张画能送给我吗？”

没等司空染开口，她已经开始卷起画来。

司空染话在嘴边，咽下本想说的话，柔声道：“其实，市面上有不少将军的真实画像，还是彩色的，比微臣画得都要好，只是很少有人会买那一版。”

李君离收好画卷，握在手中，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画得差。”越笑越邪魅，“我就喜欢你画的！”

司空染蹙眉道：“您不会是想拿这画对微臣做些什么吧？”

“一张画能做什么？别疑神疑鬼，本宫就是喜欢你画的画！”李君离将画别在了腰间。

司空染松口气道：“行，殿下，还有什么要问微臣的吗？没有的话，接下来该轮到微臣了。”

“没了，你随意！”李君离的声音喜悦中带着松弛。

......

司空染将李君离引至茶案，并排坐下，点燃炭火，温水煮茶。

“殿下，你可以相信我，我一定不会伤害你！”司空染递过去一杯茶水。

闻到熟悉的茶香，李君离微微抬眉，寻思着司空染话中之意，“是么？”

捏住茶杯，送入口中，独特的紫笋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受我舅舅所托，要护我周全吧？”李君离放下茶杯，低头轻笑。

“是，也不是！”司空染也握住杯子，浅喝一口放下，却转了话锋，“我回来时，将军并未告知我你是公主，只说我定然会见到你。若是见到，便替他照顾好你。还有，我说的那几匹布料是将军托我给你的，他本想做一套衣衫送回来，当做庆贺你及笄的礼物，可他不知道你的身量，便托我制一套衣衫送给你......”

随后，司空染将万少申的思念，柔情都讲给了李君离听。听完，李君离对这位陌生又熟悉的舅舅多了一分敬重。

“回京城后我才发现将军在京城中一无宅邸，二无亲友，在京城也听到了许多关于将军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在边城听不到的，边城中只传颂着将军的英勇神武！”

司空染说到这里勾唇一笑，笑得不明意味，“京城中有流言，说将军持兵自重，边关周城只识得万少申，不识得陛下，在一方为霸，迟早要反。”

摇了摇头，续道：“无妻室，无儿女，你说他要反。有妻室，有儿女，你也说他要反。众口铄金，我长这么大，才发现这世上口中之剑，方才能称之为天下第一剑，因为它能杀人于无形！”

见司空染这般无奈之态，李君离竟涌出一种想将他拥入怀中安慰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朝着他身边挪了挪，倾身过去想提起茶壶为他添上一杯茶水，李君离伸出的胳膊被司空染握住，“那日，游湖揭开你面具的那刻，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你。”

李君离愣住，试图抽回胳膊。

“别动！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司空染双眸浮起一层冷意。

李君离不耐烦的表情微微舒展，侧耳倾听，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