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自崔公信篡位之后，国中一切事宜皆交由他昔日军师打理。而崔公信不时四处征战，几乎不怎么回都城。

而后，大皇子拜军师为师，为监国太子。

军师前几年病逝之后，太子也染病。二皇子只知玩乐，不堪重任，太子便亲自教导二皇子。怎知，初见起色，二皇子便遇刺身亡。

夏国自军师往生，便一直呈颓靡之势，崔公信不得不还朝，想要主持大局。怎奈他乃一介武夫，朝中之事他一筹莫展，太子病重，他一下子陷入困局。

只能尊军师留下的手札，想要迎回那个他才听说的三皇子归朝。

他不知道司空箐竟然为他生了个儿子，他若知道司空箐当时已经怀孕，便不会放她离开。时隔多年，他常常忆起那位即使长剑没入胸膛，眉宇间仍旧视死如归的女子。

她唤他贼子，他却不怒反喜。那一年的相处，他常常被她打伤，自帐中出来脸上经常带着淤青，军中将士没少在背后开他玩笑，不过他都不在意。

后来她便不再反抗，甚至于会寻死，他怕了，最终送回了她。

可最后的那场战役，他明明很是顾忌，她却要以死相搏，樱枪断裂，她以肉身化盾，想要给他致命一击。他狠厉心起，长枪没入她的胸膛，她却笑了，那笑容成了他的心魔，时常午夜惊醒借酒消愁。

......

此刻，月朗星稀，庭中的石桌上一盏孤灯，两壶清酒，司空染与李君离对坐。

李君离说她想要喝酒了，司空染不得不寻来两壶不怎么烈的酒。

二人划拳，司空染十有十输，很快便喝光了一壶酒。心中很是懊恼，自己为何想不通，非要教她划拳。

“我娘留下的手札说她只给了我一条生命，至于往后的活法，全凭我自己。她说我是自由的，想成为风便成为风，想触摸云便触摸云。”司空染顿了一下，看着脸上带着两朵红晕的李君离，笑道，“其实风未必自由，当成为执扇之人手中的风时，你是身不由己的。”

李君离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不过她今晚，可并不是来听他讲大道理的，“你这酒也太淡了，喝着没感觉。”

李君离说着，从脚下提上来一个大坛子，坛身上贴着“杜康”。李君离迅速剥开酒坛上面的封口，道：“喝这个。”

司空染倒抽了一口冷气，“还是别了吧？你才来过癸水，还是不要喝这个了。”

李君离抿着嘴笑了笑，又从脚下拿上来一个碗，递给司空染，“你用这个。”

司空染抽了抽嘴角，为难地接过碗，李君离站起便朝着他碗中倒酒，满满一碗后，才给自己倒，才倒了半杯便停下来。

司空染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碗，又倾身看了一眼李君离面前的酒杯，“这......是不是差距有些大？”

李君离执起自己的酒杯对比了一下，“还行吧，也没差多少。”

司空染捏起拳头置于鼻尖，匆匆咳了几嗓子。无奈何，再次撸起袖子，再次与李君离划起拳来。

才喝了四碗，司空染便趴在桌上直言自己不行了。

李君离怕他装，便又给他灌了两碗。

见他已经不省人事，攘醒他后搀起回到屋中，丢上床，掖好被角。

做好一切，李君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床沿缓了一会儿，再次确认了一下司空染是否真醉了。

司空染迷迷糊糊地回应着李君离，“喝，还能喝......”

李君离这才放心，提上油灯踩着碎步出去，关好门后朝着司空染的书房走去。

司空染此刻已经掀开被子坐起，听着外面的动静，面上带着忧虑。

他曾想了很多种方式告诉李君离，关于李安的计划与抱负，也曾想过不告诉她，可他终究还是自私了些，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他这些时日，已经将岦国的粮草调运路线，全部完善好了。若是李君离得知真相，愿意留下来，他便将做好的路线图送去给李安，带着李君离真正归隐山林。

李君离此刻翻看着司空染记录的手札：

开张便是这“佛生万象，世人皆佛”八字。

庚辰年七月，吾今日立誓，打不过寒文，便不再向师父讨要小米浆喝。

庚辰年八月，师父好坏，酿的小米浆只给寒文喝，还让我站在一旁看着他。

......

乙酉年一月，时隔五年，终于喝到师父酿的小米浆了。这次，是寒文看着我喝，他虽无什表情，但我知道，他定然很羡慕。（李君离笑出声。）

.....

乙酉年三月，万将军的府邸中好冷清，没有人气。

乙酉年四月，又遇到之前那两名酒肉和尚，他们邀我去百花楼，将军说那里不是好地方，我没去。（李君离眯着眼睛嘀咕道：“百花楼？烟花之地？”）

.....

丙戌年一月初一，遥遥一仙人，降临凡尘间。入我相思门，取我相思意。

.....

庚寅年十一月，入京，万将军说自有相见时，我来了。

庚寅年十二月，寻遍京城，查无此人，为何？

辛卯年三月，是她，却又不是她。

辛卯年三月，幸好是她。有趣！

辛卯年四月，京城不好玩，想带她离开。

辛卯年四月，以她诱我，真是高明！不过，我答应并非全然为了她。等等，再等等！

辛卯年七月，她不高兴，想带她走。

辛卯年七月，应该快了吧？最近见面的次数多了些，她好凶！

.....

最后几页的字迹应该是刚写不久的：

君离，抱歉！这几日，是我故意勾起你看这本手札的欲望。

我本想亲口说与你听，可思虑许久，不知如何开口。

世人之丑恶面目，无非为权为利。吾虽痛恨，怎奈趋吾心之大义，选择忍气吞声，随波逐流。

广文王乃不世之材，他之志向在这广袤天地间。岦国与夏国分崩离析太久，他意在统一两国，让两国边境百姓不再受战火侵扰。

吾曾见过边疆百姓之苦，深知此为大义。广文王言道会以最少的代价，换取两国合邦。

夏国太子以及二皇子皆为广文王与周知温（夏国先朝五皇子）所谋害，夏国如今已垂垂危矣，很快便会改朝换代。

周知温如今乃宦官，膝下无子女，先朝旁支早已被当今夏国君主屠戮干净。周知温届时会让你带着传国玉玺归国，成为新的掌国人。

至于后面如何合邦，广文王虽未明说，但吾心中不安，恐他会于你不利。

吾知你卷入岦国皇子之争时，便想带你远离京城。后又知你兄长欲要拿你做合邦踏脚石，便愈发想带你走。只不过这广袤人间，能容身之处并不多，吾如今已做好安排。

现下吾想问君一句：可愿随吾远走高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