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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投其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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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投其所好

金秋时节,江城大学的校园里,秋高气爽,落叶如金色蝴蝶般翩翩起舞。

曹睿脚步匆匆,穿过铺满落叶的林荫小道,直奔罗院长的办公室。一路上,他思绪翻飞,心中盘算着,如何将最近打探到的重要信息,巧妙地汇报给罗院长。

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前,曹睿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罗院长低沉有力的声音。

曹睿推门而进,走到罗院长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只见罗院长正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他专注而认真,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

看到曹睿时,罗院长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示意他随便坐。

曹睿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要认真汇报工作的样子。

“罗院长,按照您的指示,跟三位评审专家初步接触了一下,给您汇报现在的情况。”

罗院长不吭声,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曹睿开始娓娓道来:“吕致教授有点倔,他没松口,说要看项目的具体情况,再考虑支不支持。黄珊教授态度虽然有点暧昧,但感觉还是支持咱们的,后续可以再加加温。白颂呢,您可能也有所耳闻,是个精明人,说只要咱们按规矩来,他那儿没问题。”

罗院长听完,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好,小曹,你进步不小。看来,得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了。”

曹睿知道,罗院长要传授“真经”了。作为属下,当上司想要指点江山时,只需要沉默不语、微微颔首,适时作出幡然醒悟的表情就行了。

只见罗院长的身子微微后仰,后背埋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眼神望向天花板,自顾自地说:“找人办事,关键在哪里?关键在吃透人性。人性很复杂,但就工作关系而言,只需要抓住两点就行了。一是拉高踩低,二是趋利避害。就拿老吕头来说,知识分子就有这种臭毛病,好虚名、自以为清高。有的人说,这种人最难搞定。要我说,这种人反而最好拿捏。清高需要维持人设,维持就要有成本,人在社会上混,哪能时时事事都清高?所以,老吕这种人,必定因为清高,与一些世俗利益擦肩而过,如果是自己的,他或许还会咬牙硬挺,为了图个虚名。但是,如果是身边人的利益呢?因为他的清高,导致身边人利益受损,他会怎么想?会内疚、会彷徨、会无奈。如果有人能悄无声息,帮他把损失补上、替他把事做圆,他又会怎么想?他觉得,欠我们一个情。可是,清高的人最不喜欢欠人情。这事后,他的清高就会为我们服务,会上赶着帮忙还人情。”

罗院长顿了顿话头,继续说道:“小曹,你记住。在学术圈找人办事,不是卑躬屈膝地求人,不能死乞白赖地讹人,否则没人看得起你。要合作共赢、互惠互利,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需求,细致入微地体察别人的难处,精准拿捏对方的软肋。好了,老吕头这个事儿,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你是聪明人,黄珊和白颂那边,道理是一样的。你去办吧。”

曹睿恍然大悟,他明白了罗院长的意思。原来,所谓的“搞定”,并不是靠单纯的拉拢和恳求,而是要深入了解对方的需求和喜好,然后精准“喂养”。

“罗院长,我明白了。我会继续打探他们的信息,找到他们的‘软肋’。”曹睿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离开办公室。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三位专家,曹睿再次开始了他的“侦探”之旅。

经过不懈努力,几位专家的“软肋”被曹睿摸了个明明白白。

先说吕致教授。曹睿打听到,他的外甥沈同学,今年报考江城大学文学院的研究生,差两分没通过考试,吕教授脾气犟,不想为这件事打招呼,家里正在为这事儿生气、发愁。

曹睿还听说,沈同学表面上是吕教授的外甥,其实关系很微妙。

据说,吕教授的原配妻子沈女士,前些年突发心脏病去世,夫妻两人感情很好,吕教授对亡妻一直念念不忘。

这些年,吕致年纪大了,眼神和心脏都不太好,一直是妻子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小姨妹来照顾饮食起居。小姨妹比姐姐小十来岁,比吕教授小近二十岁,早年离婚,说是照顾,不知道是否贴身,也有可能是日久了生情,至于领没领证,那就只有他俩知道了。

所以,从血缘关系上论,沈同学是吕教授的外甥;从法律关系上论,吕教授是沈同学的后爸。亲上加亲,不亲也亲,沈同学这事儿要是能成。吕教授这一票“优秀”,肯定没问题。

再说黄珊。这段时间,她的四级教授要晋三级,着急发论文,听说往江城大学学报投了三篇,编辑只发了一篇。黄教授不好意思自己问,派学生催进度。学报编辑也很客气,问就是“正在走流程”,再问就是“请耐心等待”,气得黄教授干瞪眼,但又一点脾气没有。

最后说白颂。听说,他最近刚买了一套临湖别墅,孩子又要出国念书,经济压力大,想搞点钱也正常。

打听到这些信息后,曹睿再次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院长,果然不出您所料。我打探到了三位专家的一些新情况。”曹睿神秘兮兮地说道,“吕致教授的外甥,今年考咱学院的研究生没过线,家里正为此发愁呢。黄珊教授有几篇文章一直压在咱学校的学报编辑部,很有可能卡住晋级的时间点,她挺头疼。白颂呢,刚买了房子,孩子要出国,经济压力挺大。”

罗院长听完曹睿的汇报后,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研究生院的王院长打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喂,老罗啊,好久不见你老兄了。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小红楼’碰杯呗!”

罗院长笑了笑,回答道:“最近实在太忙了,哪有闲工夫啊。不过听你这口气,似乎精神不错嘛。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弄到什么祖传秘方、回春药酒之类的好东西啦?”

王院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拉倒吧,你这个老罗,尽拿我开玩笑。快说吧,找我有啥事?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全力以赴。”

“老王啊,今年我们院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名额还没招满呢。你看能不能从未过线的全日制考生中递补几个人进来?差个三分两分的,读个非全一点问题没有。这样一来,既能解决考生的燃眉之急,也能给学校带来收益嘛!”罗院长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但语调中,有一股不容商量的决绝。

王院长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其他人问,这事不能办。你老兄开口,这事必须办。好的,你放心,我来想办法。”

又是一阵私语之后,罗院长挂断王院长的电话,又给江城大学学报的副主编吴编审打了过去。

吴编审是他带的第一届博士,也是“罗门”的大弟子。

跟学生通话,罗院长的领导架子又端了起来:“小吴啊,有个事情需要你去查一下。那个之江大学的黄珊,是不是还有两篇文章在你们编辑部那里压着呢?”

电话那边,传来吴编审犹疑的声音:“是的,罗老师,她论文里面的一些观点存在争议,外审专家们意见不太一致,所以我们也有点难办......”

罗院长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语气坚定地说:“黄珊可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学者。她的学术观念比较超前,观点有争议也是正常的,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学术成果可不能一直这么压着,一旦错过了时效性,责任谁来承担?记住,要尽快将这件事情妥善处理好,记得给黄珊打个电话回复一下。”

“好的,罗老师。”吴编审的声音低沉,仿佛被人掐住喉咙一般。

最后,罗院长又找来李若一,让她从科研项目基金中走出了1万块钱经费,作为给白颂研究员的“特别评审费”。并亲自交代,一定要用现金,确保万无一失。

“三天之后,你再联系那三个人。”罗院长对曹睿说。

三天之后,按照罗院长的吩咐,曹睿先是拨通了吕致教授的电话。电话刚“嘟”了一声,马上就接通了,吕教授的声音顺着电波传来:“喂,你好呀,小曹教授。”

曹睿吃了一惊,连忙表示谦虚:“吕教授,我是小辈,您这么称呼我可不敢当。这次叨扰您,还是因为我们项目的事儿,希望您再费费心,多给指点指点。”

电话那头,吕教授的声音略显激动:“不必说了,小曹教授,孩子的事儿你们真是用心了。我老了,一些老观念、老看法也要丢进垃圾桶喽。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呀,一个老朽,本来就不应该发那么多牢骚。还是那句话,你们把工作做扎实,老朽我全力支持。”

听到这里,曹睿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笑着说:“吕教授,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不过,还是得请您帮忙看看,项目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有问题咱提前沟通。”

“不必,不必。说实话,你的文章我也拜读过一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呀!”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曹睿才挂断了吕教授的电话。

刚撂下电话,“滴——嘟——”一声,手机上接到黄珊的短信。

睿弟:

感谢扶助,心意已知,一切尽在不言中。姐一定全力以赴。

曹睿心头一动:看来,黄珊也搞定了。

最后,他拨通了白颂的电话。

对这种见钱眼开的家伙,曹睿都懒得跟他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告诉他,领导已经同意,除了正常接待费和评审费之外,再给他单独支付一笔1万元的“特别评审费”。

听到这些话,白颂的激动之情,似乎要从电话那头淌出来。他一口一个“兄弟”叫着,表示曹睿这样做“实在是太够意思了”。最后,白颂在电话里言之凿凿地保证,“一定会给予这个项目最高评价”,请他们放心,云云。

挂断电话后,曹睿感到脑子昏昏沉沉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他完成了罗院长交代的任务,对自己感到陌生,不可理解。

他的胸口有些压抑。那个曾经盛放良心的地方,现在似乎逐渐变得空洞。以前,他总以为书中的故事曲折离奇,现在才知道,原来现实比小说更荒谬、残酷、血淋淋。

当教授、做学问、求真知,他想着,一个人既然改变世界不可能,影响几个人还是可以的。把道理讲给学生们听,这就是他的人生意义。

可现在,再上课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面对颜子媚、张枫,以及更多渴望知识的眼睛和渴望真理的耳朵。

把自己都不相信的人生哲学,生动、形象、鲜活地讲给学生们听?演员和骗子或许可以,但他曹睿现在还不行。

在思想之海中,曹睿奋力挣扎,试图抓住一根稻草,与自己和解:或许,世界的运行规则早已变了,所有事情都得重新理解;再或许,世界的运行规则从未改变,只是他之前,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审视过。

曹睿点燃了一支香烟,兀自坐在办公桌前。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他静静地聆听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在大血管规律的收缩与舒张之间,曹睿似乎感到了一丝麻木与虚伪。

那跳动的节奏,仿佛是命运的钟声,每一下都在灵魂深处回荡,让他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人生在世,越是意识到时空的无限,就越是要承认世俗的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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