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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鬼火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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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鬼火巷

汉口粤汉码头至硚口的沿江、沿河一带,都是汉口城区繁华区域。离长江、汉江越远,居住的环境越差,人也越穷。

汉口1898年修的京汉铁路就在离长江、汉江较远的地方平行延伸。那时的汉口人划分贫富就用铁路外或是铁路内来区分。当你看不起一个人时,就会说:“那家伙住铁路外!”

那周少贵虽然住在粤汉码头一带的别墅里,但他平时结交的朋友,大多是江湖中人,或引车卖浆之流、贫民百姓。他除了喜欢在码头上逛,再就是在铁路外的贫民区去玩。

沿铁路往下(水)走,铁路外都是些河南棚子,住的是些从河南信阳新县、光山县过来修铁路的人和家属;沿铁路往上(水)走,多是黄(陂)孝(感)人的土坯房。土坯房就是汉口人说的干打垒,住的是从黄陂、孝感来汉口做小生意的小商小贩。

周少贵是汉阳人,生活习惯与黄孝人更接近,所以他常到铁路外黄孝人的土坯房那里玩,主要是玩扯牌九。扯牌九主要是晚上的活动,白天里土坯房几乎看不到人,都到街上谋生活去了。

周少贵经常晚上过铁路去扯牌九,也经常走一条熟悉的小路。有一天,他照例晚上去扯牌九,经过一个巷子时,发现那巷子突然变窄了,人只能侧着身子走,到了转弯的地方,人的身体还得转一圈才能通过。周少贵本只有一只眼睛,又是在晚上,这七拐八拐,一下子把头碰得头破血流,他忍着痛,摸到朋友家里,朋友家坐满了玩牌九的人,一看周少贵满脸是血,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就帮忙清洗。周少贵清洗好后,回过神来,说起那个巷子变窄的事。

大伙一听巷子的事,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人马上声音变小了。有个姓林的老人环顾四周后,小声对周少贵说:“就是那修伞的薛仁贱搞的。先前这个巷子好宽,能走牛车,薛仁贱一下子把院子向前移,把整个路都占了,现在巷子里连路都不能走!”

周少贵会察言观色,看大伙都不敢言语,就试着问:“那修伞的有什么狠,连路都敢拦?”

众人半天不作声,只有那个姓林的老人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那修伞的人叫薛人贱,也是我们孝感人,他先前是靠在汉口游街修伞,现在修出了门道,开始直接做伞,做纸伞和油伞。因他长得人高马大,力大无比,总是自比古代英雄薛仁贵,如果跟人争执,要打架时,常拿一个修伞用的铁撑杆在手,说是他的方天画戟,在人前比划。有几回把自己的孝感老乡打得头破血流。在这块住的都是些黄孝人,有的人要嘛怕他,也有的人不想惹事,让着他。可他现在以为自己成了霸王,在这块地方目中无人,为所欲为。”

这时,有一个少年插嘴说:“他最怕河南人,河南人野蛮些,跟他打架时不慎手,他吃了河南人几回亏,连到河南棚子修伞、卖伞的生意都不敢去做。”

周少贵看这些人大都敢怒不敢言,宁愿不能走路,也不讨说法,有些愤怒,说:“你们就这样忍气吞声,连路都不走了?”

有人说:“我们为此总不能跟薛仁贱去打、去杀吧!”

周少贵想见识一下这个狠人薛仁贱狠处,第二天早上就逛到黄孝人住的土坯房这里,找到昨天那个窄巷子,仔细观察起来。

这薛仁贱的房屋本来与各家一样都在一排,但他在门前做了一个大围墙。围墙齐人高,院子里晒着很多花纸伞、桐油伞,那薛仁贱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摆放那些刚做好的纸伞。周少贵看到了那薛仁贱第一眼,就明白为什么那些邻居不敢吭声的原因了。

这薛仁贱身材高大魁梧,一脸横肉,鼓眼如铃,目光如炬。周少贵想试一试薛仁贱的水深,故意撩逗道:“卖伞的,你的伞做得真好,可是有一样做得太不好!”

那薛仁贱瞪眼吼道:“哪样不好?”

周少贵直接说:“你这围墙做得不好。”

薛仁贱说:“围墙怎么不好?”

周少贵说:“你这围墙把路堵得不能走人,就不好。”

“过路的!”薛仁贱听此言,操起那修伞用的撑杆,指着周少贵骂道:“婊子养的,你爱走不走,少跟老子在这里念经!搞烦了老子打死你!”

早晨是小贩出摊子的时候,邻居们挑着大包小包正要出门,听到吵声,一看是周少贵在和薛仁贱争吵,也不敢直接说什么,只有偷偷做手势叫周少贵快走。

周少贵知道自己只有嘴劲,没有力气,不能真的和他打斗,只说:“你跟老子等着!”就走了。

薛仁贱轻蔑地说:“就你这风都能吹倒的货,随时来,老子奉陪。”

晚上周少贵又来土坯房这里扯牌九,又谈起薛仁贱堵巷子的事,周少贵神秘地说:“大家只要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你们不用得罪薛仁贱,就可以让他把巷子还原。”

大家不相信,都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还不如叫河南人把他打一顿。”

周少贵说:“谈打谈杀都是下策,我有个兄弟是养生观的道士,他最会呼神唤鬼,我们搞不赢薛仁贱,但神和鬼一定能对付他。从现在起,你们都在外面到处说这巷子里有鬼。你们按我说的套路,如此七天,鬼就会找到那薛人贱头上。”

第二天,所有人经过那条巷子时,都要双手作揖,嘴里都念道:“冲撞了鬼神您莫怪,只因人走的路不在!”念完后,再把身体转一圈。

附近的邻居都这样做,人人经过这个巷子都作揖,都在口里念:“冲撞了鬼神你莫怪,只因人走的路不在。”

有些小孩子不知道原由,看到大人们这样做,他们也跟着大人有样学样。

这样搞了三天,那些邻人的怪异举动,薛仁贱也看到几回,开始没注意,后来他也感到好奇,当隔壁的邻居林老汉又作揖时,他挨着围墙偷听,听到了有关鬼神的话,顿时觉得阴森可怕,吓得汗毛一竖,急忙喊着邻居说:“老哥,怎么街坊们经过这里都要说这些话呀?”

“唉呀!”林老汉说:“你还不知道哇,这巷子里出了鬼了,这几天有几个人的头都被鬼缠着撞破了。”

在街坊们‘闹鬼’的时候,周少贵来到了养生观,对云仙道长说借鬼火。道童倒是机灵,略加思索就说:“周先生一定是要磷粉吧!你怎么知道我们观里有此物?”

周少贵道:“你们道家先辈藏有很多神秘东西,先前我在你们观里住着没事干,看过你们先师的笔记,写了鬼火的制作过程。”

道童说:“我以前昏昏噩噩,不知进取,现在才知道道家文化博大精深。”

道童把周少贵带入密室,在密室最幽暗的角落,有一个大坛子,坛子口用泥巴封着,道童除掉泥巴,打开坛子,立马看到有一团碧绿的火光从坛子口流出,飘动着走向有风的地方消失了。这时,道童把手伸进坛子里,用手揽和了一下,用食指在坛子内壁上轻轻一刮,有一层黄白色的粉尘附在指头,他用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鼻烟壶,将那黄白粉尘轻轻倒入鼻烟壶中,盖上盖子,交给周少贵。

周少贵问那坛子里是什么东西。

道童说:“这里面是一些狗骨、狐骨、牛头骨,锯成小块后,暴晒二十天以上,跟少量米糠搅拌后放入坛子,覆盖一层艾叶,再用泥巴封上坛子,放三年,才能有鬼火出现。

其实那是微量的磷在自燃。有时可在高温天气随风飘浮、走动,晚上看到肯定瘆得慌。”

周少贵得了宝贝,又在道观吃了饭,才坐着轿子回汉口。

到了晚上,他拿着鼻烟壶借着月光来到薛家的巷子,照例作揖,说:“冲撞鬼神你莫怪,只因人走的路不在。说着,转了一圈,当时,薛仁贱正在院子里做事,周少贵迅速把磷粉撒了一点薛家的围墙上,离开了。

那围墙的土坯墙白天被太阳晒得很烫,晚上土坯上的余温尚在,周少贵只走了七步,身后中有一团碧绿的光球飞了一丈多高,薛仁贱看到光球,吓得说了声:“鬼火!”拔腿往家里跑,随着薛仁贱的跑动,那鬼火也随空气的流动而流动,那鬼火也追着薛仁贱跑。因跑得太急,薛仁贱一下子撞到门口的墙上,口鼻出血。这时那鬼火在院内遇了旋转风,火团吹散,变成了一片绿光,随后消失了。

薛家院子里出现鬼火时,薛家两边的邻居都都看到,他们连牌九也不扯了,开始议论纷纷。

林老汉对众人说:“这周先生真有些道行,那天他教我们说的一些话,说引鬼就能引鬼来,这鬼也真是够吓人的,追着薛仁贱跑!”

周少贵这时正进屋,大伙看他到来,都要他讲一讲这引鬼的事。并且说,只要能把薛仁贱整得把路让出来,一切都听周先生安排。

薛仁贱平日做生意卖伞、修伞起得很早,一般天不亮就起床。因昨天遇了鬼,一直胆颤心惊,第二天直到天大亮了才起床。他起床后,摸到自己鼻子嘴唇和额头都是肿的,就用纱布把额头包了一下才出门。

到了集市上,薛仁贱把卖伞的摊位摆好后,看到离自己的摊位不远有个算命的先生,先生的桌上写着:看凶吉、问前程、解灾除祸。便跑过去讨教。他把街坊们念的话,以及鬼火和自己撞墙的事都向算命先生说了。算命先生为了赚钱,夸张地说:“你这是惹了厉鬼,得赶快做法事,否则,你的命将不保!”

“我怎么就惹了鬼呢?”薛仁贱不服地说。

算命先生说:“照你们街坊念的咒语,你应该是拦了什么路,路是白天用来走人,晚上用来走鬼神。”

薛仁贱吝啬了大半生,说到要做法事要花钱,想了半天,还是舍不得,只求算命先生卖了一些纸符咒,回家贴在围墙、大门、窗户上,想阻止鬼再上门。

到了晚上薛仁贱不敢出门,早早地关门睡了,但怎么也睡不着,就看着窗户发呆,突然一朵绿光由外往里,从窗户的裂缝中钻了进来,吓得薛仁贱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等他抬头时,鬼火又没了。这时睡在床上的婆娘被他吵醒了,问是怎么回事。他说是鬼火。

那婆娘听说是鬼火,哧地一笑说:“我怕是什么了不得的鬼,往日小时候,我在汉川老家的刁叉湖上经常看到鬼火,它又不伤人,怕它作什么?”

有了老婆这句壮胆的话,这薛仁贱果真又不怕鬼火了。第二天晚上又出来在院子里干活,夫妻两个把刚做好的纸伞拿到院子里晾着。忽然,围墙上滚下一个绿火球,遇风瞬间扩散,成了一片绿色火海,把院内的纸伞都烧着了,顿时,院内变成了耀眼的红光。夫妻俩大喊救命,没人响应。直到院内的纸伞全部烧光,一个不留,薛仁贱的屁股也被烧伤。他愤怒地指着老婆骂道:“狗婆娘,你说鬼火不伤害人的呢?”

婆娘无奈地说:“没想到汉口的鬼比汉川的鬼狠些!”

薛家被鬼火烧了以后,薛仁贱想到当时呼救无人响应,左右的邻居好象隔岸观火,连来看一下的人都没有,对此心灵有所触动。想到自己可能平日做得过火,得罪了众人。他主动到左邻右舍找人拉家常,套近乎。但谈到鬼火时,邻居都还是讳莫如深。那天周少贵正好在林老汉家串门,正好与薛仁贱碰了面。

薛仁贱记得那天与这人吵过嘴,现在对面,有些难为情,便抱拳拱手致意。

周少贵看此人性情有所改变,就温和地说:“兄弟知道你家遇鬼的事,我有个兄弟是个道士,对五行、八卦、风水、驱鬼神都很精通,如果有需求,我可代劳请他来此帮忙解决你的烦扰。”

薛仁贱听此言,连忙说:“那就多谢你了!明天就把同人请来如何?”

第二天,周少贵果然把养生观的道童请了过来,一顿招待过后,道童手拿罗盘,在薛仁贱的院内东走西串,最后对薛仁贱说道:“薛老板的院子做得出了格,话说:“路是白天走人,晚上走神,你的院子这样拦在路当中,肯定会引得人神共愤,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做出这样的事,这里的人们怎么会容忍你!”

道童这话,把薛仁贱说得无地自容,连忙请人来拆围墙。

道童说:“你已经惹了鬼神,让我先帮你做一场法事,给你消了灾,再拆不迟。”

道童在薛仁贱的院内做了法事,烧了钱纸,放了一挂大鞭,才叫他拆墙。

薛仁贱拆了墙,还向每户邻居道了歉,把那个巷子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后来,这个巷子被当地人称作鬼火巷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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