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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骗来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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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骗来的表妹

周少贵在法租界的房子被工部局的前官员徐某停了水电后,一直没有恢复,生活极不方便,周少贵几次找工部局的人解决问题,都是相互推诿,甲说找乙,乙说找丙,被以种种理由搪塞;或者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

周少贵通过塞钱,想办法找到了租界内具体管理水电的官员。这个官员姓洪,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刚花钱买官,顶替了徐前官员的位置。周少贵说明了来意,陈述了停电的原因。这洪官员也不装腔作势,实话告诉告诉周少贵说:“我刚入职,事虽是我办,我只跑腿,必须先由屈长官签字才行。屈长官是这里的副局长,主管公共事务,你想他签字,就得花三千块大洋。”

周少贵:“是我直接找他交钱吗?”

那洪官员说:“他才不会见你,你把钱交给我,我再转交给他,他就把签好的文件拿来,我再把文件交给你,你拿着签字的文件去电厂、水厂马上通电通水 。”

周少贵没办法,只得交了钱。

洪官员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来到窗户边,指着窗外楼下的一个中年瘦个子男人对周少贵说:“那就是我们屈长官,屈副局长。”

周少贵顺着洪官员指的方向,朝那屈长官瞄了一眼,那屈长官是个瘦脸,绿豆眼,面相阴毒、凶恶。周少贵心想,除了这次给钱他,这种人不好结交,也不仔细关注他。

周少贵交了钱,一会儿那洪官员就拿来了屈长官的签字文件,这事就算是办完了。

周少贵办完了事,走出工部局大楼时,从那个瘦个子屈长官面前经过,屈长官正用一口襄阳话,对一个年纪大的男下属说:“老唐,我有个表妹,从广东来汉口,坐的明天中午到粤汉码头的船,如果不误点的话,轮船大概是十二点钟的样子到港。麻烦你明天代劳辛苦一趟,去接一下。我明天我有重要事情脱不开身。”

那下属老唐不敢马虎,连忙点头哈腰说:“屈长官放心,我一定把令妹安全接到家!”

屈长官转身要走时,老唐又问:“屈长官,您还没告诉我令妹的名讳。我不好接头。”

屈长官说:“哦,差点忘了,她名叫马丽。我们也只是小时候见过面,现在我也不记不清她的相貌,你明天要费些心思,写个牌子找她啰!”

周少贵走出工部局大门,想到一下子被宰掉了三千大洋,心有不甘,自己在江湖上骗来的三瓜两枣,只一眨眼,就被别人一锅端了,于是越想越气,总得想个法子把钱搞些回来。

周少贵回家经过粤汉码头时,看到码头上人来人往,人们在喧闹声中迎来送往。他蓦然想起离开工部局时,那屈长官要下属帮忙接表妹的事情,于是计上心来。

周少贵打算对屈家表妹的财物下手,就开始进行慎密的考虑行骗的方法。

他思量:

倘若假扮那女人的表哥接人,一旦他们曾是青梅竹马,定会说起小时候的乳名,又要提到先前居住的老地方;

倘若扮作同事,定会与屈长官的下属老唐起冲突;

倘若以屈长官朋友的身份接人也可,如果被识破时,言语上左右逢圆的退路都有,即使屈某的下属看到有人同时在接人,也会以为屈长官为了表妹的安全万无一失,另派了一组人来接人;

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周少贵想到,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路上阻止老唐、或迟滞老唐到达码头。

再一个是考虑那马丽表妹的行李中是否有钱财?有多少?如何中途放弃。

第二天中午,周少贵刻意打扮了一下,把那只瞎眼上贴上棉纱布,又在丐帮帮主三猴子那里分别请了一个会跑路的,一个会开锁的,都扮作随从跟随在周少贵来到了粤汉码头。周少贵事先准备了一块接人用的牛皮纸牌子,上写“表妹马丽”几个大字,一行人来到粤汉码头的趸船上,举着牌子等人。

屈长官的下属老唐对上司交的任务不敢马虎,才十一点多钟,就慌慌忙忙,踩着脚达车往粤汉码头赶,快到粤汉码头时,突然从马路边冲出一个卖碗的推车,一下子撞了个正着,顿时一车的碗破了碎了一大半。

卖碗的不依,抓住老唐的衣领要赔钱。老唐认为接人要紧,不等卖碗的要价,就把身上仅有的十块大洋给了卖碗的。卖碗的一看钱说:“就这几个钱就想打发老子,没门!你最少给赔五十块大洋。”

老唐急了,拱手作揖说:“求你放我一码,我要给上司办事,给上司到粤汉码头接人,迟了会丢饭碗。”

卖碗的道:“那接人的事,早接迟接总不是在那里,但我的碗破了,就不能自己长还原了。快赔吧!”

老唐说:“我是工部局的人,等把事办完了,再来赔你的钱如何?”

卖碗的:“不行,你一走就飞了,还哪会回来,少骗人,赔钱!”

老唐:“你今天放我一码,以后有什么事,凭我在工部局,帮你是绝对没问题的!”

卖碗的:“我不要你帮忙,只要你赔钱,你要是不赔,我的饭碗也丢了。”

老唐:“你如果今天铁了心诈老子,改天老子叫你在汉口走路都走不成。”

卖碗的:“你别吓老子,老子是给皇帝卖碗的,谁都不怕。”

老唐还在跟卖碗的吵架时,快到十二点钟,人们听到从远处的江面上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候船的人顿时兴奋起来。

听到轮船的汽笛声,还被卖碗的人抓住不放的老唐急得没有办法,只得放下面子给卖碗的下跪道:“我求求您了,麻烦您做点好事,让我先去接人吧!”

卖碗的说:“还早着呢,我天天在码头上卖碗,听到汽笛声,轮船还得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港。想接人,你赶快筹钱赔碗吧!”

在老唐被卖碗的人耗着不让走的时候,从广东开来的客船已经靠港粤汉码头,马丽表妹着一身西式女装,戴着卡其布遮阳帽,手提两只皮箱神采奕奕走下轮船。她姣美的脸庞和动人的身姿,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张望。

她一走下趸船,马上看到举着‘表妹马丽’牌子的周少贵。

她慢慢走到周少贵跟前,望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他们的脸挨得很近,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马丽表妹的眼睛美丽动人,含情脉脉,她轻声问:“你是……?”

周少贵稳住神,只是轻轻点个头,不置是和否。马丽表妹看到眼前的表兄气质儒雅,说话含而不露,以为表兄是在害羞,也不逼问。

周少贵接过表妹马丽的行李,示意随从人员把皮箱提在手中,两随从心领神会,提着皮箱跟在后面走。

码头外停着一辆人力黄包车,周少贵把黄包车叫过来,把表妹马丽扶上车,自己也跳上去,与表妹马丽并排坐下。

黄包车车夫拉着车子跑了起来,把后面两个提皮箱的随从越丢越远。

周少贵先前跟同伙的约定是,两个提箱子的人确定皮箱里有钱财后,走路时就会故意放慢脚步,与箱子的主人拉开距离,留下逃离的空间;若是皮箱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提箱子的人就会轻松地紧跟着箱子的主人走。周少贵现在从提箱子的人的表现看,今天箱子里一定是有财了。

马丽表妹看自己的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有所警觉。

只见马丽表妹拿出一面小镜子,装作看脸整妆、抹口红,偷偷看后面提皮箱的人。那动作很娴熟。周少贵一看这架势,知道这女人在用‘后眼睛’观察动静,吃了一惊。心想,这女人不一般,竟然会用侦探的手法观察动静,自己要小心对付。但这表妹的皮箱已脱离主人,骗局已成,只要自己脱身就行。

马丽表妹说:“表哥,我们的车子走得太快,提箱子的人跟不上了,我们等一等吧。”

周少贵看大事已成,也不好意思再装表哥,就说:“是这样的,我只是你表哥的下属,我的差事就是把您送到工部局,还有几步路就到了,提箱子的人一会就能来。”

工部局的行政机构,当时的作息时间是按洋人的规矩上班,也是休息礼拜天。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工部局一定关着门。周少贵早打听清楚了,所以直接把马丽表妹拉到了工部局门口。周少贵把马丽表妹扶下了黄包车,给了车钱,就让马丽表妹在工部局门口的花坛边坐下说:“今天是礼拜天,办公楼的大门锁着,我去喊人把后门打开,再接您进去。”

马丽表妹知道表哥屈强是在工部局上班的,而且这个位置还是她父亲给张罗的,当周少贵说去叫人开后门时,并不猜疑。

周少贵很快走到工部局背后,迅速跑到事先约定的接头地点,查验箱子里的货物。一个箱子里有800块银元,别一个小箱子里有十六份花楼街的房屋地契,还有一封家书。

周少贵出于好奇,把信拆开看了,信中大意:屈强贤侄,姨父我十年前把你从襄阳弄到汉口生活,又花钱把你弄到工部局做事,后来又把汉口花楼街的十六处房屋也交给你管理,房租都由你收取,至今十年有余。

然十年间老夫有事在身,不能回汉,数度写信与你,不下百封,皆未回复,不知何意?在汉口花楼街的十六处房产,是我上半生花了几十年的心血换来的。

这十年的房屋租金我也不要,同时你还可在这十六套房屋中任选一套,作为我对你的馈赠,老夫决不失言。

我年底将要回乡养老,望侄儿将房屋相关事宜与我儿马丽交割清楚为盼!

周少贵看完信件,无比气愤,本来这次拆白,目的是整治这个屈长官,现在看来,如果不把这些房产契约还到马丽表妹手上,那就反而帮姓屈的霸占了马丽表妹的家产。

联想到屈某人不去码头接表妹,一定是有其它的目的,

周少贵头脑发热,想做点善事,劝说一起办事的同伙说:“这回拆白的盘子,我去放了,损失我给你们。话说回来,马丽表妹这么有钱,以后可能给你们更多。”

同伙都赞同了周少贵的想法后,周少贵叫两个随从提着箱子,跟着他来到了工部局门口。

这时,那马丽表妹正在花坛边哭泣,她责备自己的大意,让别人骗去了父亲半辈子的心血换来的财富。正在她伤心时,有人拍她的肩,她抬起头一看,是周少贵和两个提箱子的人,于是诧异地愣在那里。

周少贵说:“现在什么也不说,我们借一步说话,你还没吃饭,到酒店请你吃了饭再说。”

再说卖碗的人,缠着屈长官的下属老唐,扯了半天的皮,当他看见周少贵陪着一个女人坐在黄包车上,晓得马丽表妹已经被接到,这才放老唐离开。

老唐知道自己已经迟到,想尽快找到马丽表妹,于是象发疯一样跑到粤汉码头,把坐在码头上等人的女人都一一问了个遍:

“小姐,你是马丽表妹吗?”

有一个女人被重复问了多次:“你是马丽……”

那女人一直未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正在生气,看老唐三番五次的打扰,如是咬牙切齿地说:“马丽马丽,老子要骂你!”

周少贵把马丽表妹带到一个僻静的酒店,坐定后直接说:“马小姐今天受惊了!周某今天向马小姐赔罪!周某乃江湖中人,只因贵小姐表兄屈某依仗洋人势力,鱼肉百姓,巧取豪夺,周某本今日想报复屈某,将马小姐牵连其中。在骗得小姐的行李之后,看了小姐高堂的书信,方知屈某的卑鄙和马小姐面临的困境,才惺惺相惜,毅然回头,特将所骗财物完璧归赵,还望小姐原谅!”说罢,抱拳拱手致意!

马丽表妹听此言,顿感震惊,紧紧握住周少贵的手,流着泪用汉腔说:“周大哥的义举,马丽终身难忘,我也代表我的父亲,感谢您的义举,保住了他用一辈子心血换来的家产!”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

原来马丽和那屈某是姨老表关系,两家的财产互不相干,先前屈家远在襄阳,而且经济拮据,生活困难。马家作为亲戚,常对屈家进行接济,后来还出钱将屈某安排到工部局谋了个饭碗。

马丽六岁时才从汉口随父亲到广东生活,汉口的房屋都交由屈某管理,但十多年屈某不曾回复 马家任何信函,让马家困惑、疑虑、不安,不知到底有何变故,马家这才派马丽回汉看个究竟。

马丽看事都说破,也不遮掩,对周少贵说:“在我出发前,我父亲就嘱咐我要防着表兄,怕他为了财产铤而走险,这一趟旅程真是身心疲惫!”

周少贵说:“光靠猜测是没有用的,猜测会冤枉一个好人,只有试探和考验一下,才能知道他的良心和为人。”

马丽问:“那用什么方法呢?”

周少贵起身站起来说:“现在就有一个最合适的办法:我们以绑匪的名义告之屈某,说你被我们绑架了,叫他拿钱来赎人,如果他果真拿钱来赎你,说明他是个好人,就还是你的表兄,否则,不能再来往。”

马丽同意用这个办法试表兄的人品。周少贵斟酌一番后,找丐帮帮主三猴子借了个望远镜,又以绑匪的口吻写了个要钱的信,在路上花钱找一个陌生人,将信送到屈某的手上,并让陌生人拿屈某的回复。

陌生人送回复时,周少贵采用断线联系法,告诉陌生人回程只朝哪条路走,并不说具体地方,周少贵通过望远镜查看陌生人到了哪里,有无跟踪的人,再派自己的人突然出现,拿走回信。

这回送信的是一个逃荒来汉口的河南人,年龄二十出头,很机灵,但并不懂当地口音,周很满意,把信交给他后,教他拿到回信怎么走,怎么把信交给突然出现的人。

却说屈长官的下属老唐很早就来到了工部局,因他昨天没接到人,怕屈长官埋怨,想跟屈长官解释。

老唐见到屈长官时,屈长官态度温和,并未大发雷霆,老唐就只说昨天马丽表妹并未出现,绝不提被卖碗的纠缠,迟到的事。屈长官并未在意此事,仿佛还更高兴。

其实这屈某一直在觊觎马家的财产,唯恐马家回来收房,所以昨天避而不见,思考对策,也怕地去接船。今天听说马丽表妹未到,当然是好消息。

正在他高兴时,下属报告说,有一个河南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屈长官让其进到办公室。河南人进屋后掩上门,才将周少贵以绑匪的名义写给他的信交给了屈长官。

屈长官看了信,信上只有短短数字:你表妹在我手上,要想她平安无事,速送壹千大洋赎人,否则撕票!

屈某先是一惊,随后在办公室转了一圈,表情轻松地对河南人说:“知道了,你走吧。”

河南人说:“别人嘱咐要我拿回信的。”

屈某沉思良久,就问:“你是他们一伙的吗?”

河南人说:“我是过路的,送这信能赚钱,就来了。”

屈某就淡淡说:“那你走吧。”

河南人说:“不行,拿不到回信就一分赚不到,你得给我写个回信。”

屈某暗自高兴,因他前几日接到电报,说表妹要来时,担心房产不保,渐起杀心,但一直犹豫不决,未曾实施。今天有人代劳,也算是借刀杀人,真是天意,我就顺应天意吧,表妹你就不能怪我了。

屈某这样想着,就用信笺写了两个字:随便!

就将信塞进信封,交给了河南人带走了。

河南人走出工部局,每走一步,都在周少贵的望远镜里,他发现河南人身后一直无人跟踪,一直走到转弯,也没人跟着送信的河南人。

周少贵派人飞快取了信,拿回来亲手交给了马丽。马丽双手颤抖着撕开信,看到那‘随便’两个字时,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没有流泪,半天说了一句:“为什么?”

周少贵安慰道:“没有他这个表哥,还有我这个表哥。以后在汉口我可以照应你,我在江湖上的兄弟多得很,明天我就叫那姓屈的,把你家的房子给藤出来,还给你!”

马丽豁然开朗,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周少贵,自己也拿一杯,走到周少贵跟前举起酒杯敬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表哥了,表妹敬表哥一杯酒,让我们兄妹永远是一家人,和睦相处相亲相爱!”

周少贵把酒一口抽了,笑着说道:“哈哈哈,你是我骗来的个表妹!”

一群人也乐了,都大口喝酒,尽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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