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他把我认成母亲了？

顾夕研瞪大眼睛，使劲去推萧乾，但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不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陛下，快放开，你弄疼我了。”

像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缠住一样，顾夕研扭动腰肢，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看向下面的程鹤年，含着求助的目光。

“父皇，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萧隶却率先出声。

“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夕研公主，之所以被你留在宫里，是因为当年那个倾国倾城的长公主殿下吗？”

“别说了！”

陈云飞还想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整个沉闷的宴席被黑云笼罩，薄薄的血雾弥漫，混乱的质询声中，萧乾掀开一双凤眼。

“看来是朕给你们的自由太多，让你们忘记朕当初的名号了。”

他一掌将挣扎的顾夕研摁在怀里，神色前所未有的雍贵凌厉，一副凤表龙姿，冷酷狠戾的模样。

见此，众臣哪儿敢反驳，纷纷低下头去，颤颤巍巍。

乾帝登基那年，皇家人士死了个遍，浮尸万里，血流成河，只留下昭阳长公主一人。

从此朝廷之上再也没有忤逆萧乾的人，只顾闭眼跪首，朝拜这个睥睨天下的狠戾君王。

这么多年过去，萧乾的杀性逐渐减少，朝廷们快要忘记当初的场景。

但如今，萧乾的话又让众臣被迫忆起当年的恐惧，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砍头的怒火落在自己身上。

“父皇，儿臣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萧隶却毫不畏惧，不顾陈云飞的拉扯，继续道：

“在儿臣看来，父皇当真是个脆弱敏感的胆小鬼，之所以杀来杀去，只是为了掩饰你内心的卑劣。若没有这身华贵的龙袍加持，你连路边放牛耕地的农户都不如。”

“动手。”

萧乾下令，十几个护龙卫将萧隶团团围住，手中长剑果断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剑入血肉的声音，鲜艳的红河喷涌而出，像烟花一样落在地上。

萧隶像没有痛觉一样，盯着萧乾沉在黑暗里的脸哈哈大笑。

“噗哈哈哈哈，直到死我才看明白你的真面目，萧乾，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恶鬼，你永远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爱，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配！”

尖锐的叫喊刺痛萧乾僵硬的心，他缓缓转过眼睫，“杀了他。”

“噗！”

护龙卫接令，扬起一剑让萧隶人头落地，终于消了音。

唯一反抗的声音消失，全场陷入寂静。

“……”

“哈哈哈，四殿下，既然计划落败，老臣也不能独活！”

良久的愣神与沉默后，陈云飞突然大喊一声，疯了似的冲向护龙卫的长剑。

“宰相大人！”

群臣中的礼部尚书悲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长剑穿透那具苍老的残躯。

“父亲！”

愣神的陈凝霜见到这一幕，也哭喊出声，不顾一切地冲进包围圈，抱起只剩一口气的陈云飞。

“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到底为什么？”

眼泪如泉涌般划过脸颊，落在陈云飞布满皱纹的枯脸上。

他浑浊的眼睛被女儿的眼泪烫得清澈，唇齿混合着血，满含愧疚地道：

“霜儿，我对不起你，还有梅……”

“呜呜呜，我错了，是我不懂事，都怪我，都怪我！”

陈凝霜的哭声回荡在绝望的月光下，让被压在黑暗里的顾夕研愣住了。

她呆呆地张开嘴巴，从黑暗的缝隙里，看到下面地狱般的光景。

萧隶和菊妃的无头尸体，陈云飞的残躯，哭泣的陈凝霜。

倒塌的菜席，一众低头颤抖的群臣，血流成河的尸堆，以及像旁观者一样，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太子萧澈，和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程鹤年。

啊，这就是负手立于金銮御座之上，睥睨天下，纵横四海的九五至尊。

普天之下，百夷鳞集，皆俯身叩拜他的靴前，无法抬头，无能为力。

眼泪划过顾夕研的脸颊，她不无绝望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鹤年哥哥，我们要面对的，是这样的敌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