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年明里暗里地劝说，程老夫人终于点头，同意顾夕研待在她身边，做个读佛经的贴身人。

季家还没正式向程家求娶，现在早些拒绝，也少些得罪。

这般想，程老夫人便由着程鹤年带路，离开摘星院，去大堂吃了饭食，然后各自散席。

顾夕研当然没跟去，她喝了口碧云端来的药，眸光毫无波澜。

程风行有了林清如，程老夫人不会再考虑将她许配给他。

只要默默陪老夫人五六年，等她半只脚踏进棺材，到底也会念她个好，给她留些银钱。

“姑娘后天便去老夫人那儿吗，你的身体还没好全……”

“没事，手指头肿着不妨碍我读经。”

“那奴婢帮姑娘举着佛经。”

闻言，顾夕研抬眼看她，弯着眼睛点头，“好，谢谢碧云。”

“这是奴婢该做的。”

碧云面色微红，傻傻一笑，把药碗端了出去。

解开床帏，顾夕研正准备上榻，却听一旁的木窗咔嚓一声。

一转头，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前。

“来——唔！”

“夕研妹妹，我是季危安，别怕！”

季危安一把捂住她的嘴，温声道。

季危安？

顾夕研就着月亮微弱的光看清蒙面人的眼睛，是那个熟悉的少年般的恋慕神情。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疯了？”

这可是忠勇侯府，季危安大晚上闯进来是不想要名声了吗？

她推开他，语气焦急，“快走，季危安，今晚我没见过你。”

“我不走，夕研妹妹，我来是想带你走。”

季危安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顾夕研的手，表情十分认真。

“带我走？”

顾夕研愣住了。

“安阳非逼我娶她，我不愿意，我只想要夕研妹妹一个人。”

语气十分笃定。

他的意思是，他要带我私奔？

明白这一点的瞬间，顾夕研心中的火焰有升腾的迹象。

但只有一刹那，她很快又回归冰冷的现实。

“季危安，你到底明不明白圣旨的意思，如果你抗旨，季家，连同季将军，季夫人，他们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而被牵连，你能承受的了吗？”

顾夕研何其聪明，何其清醒。

一道圣旨，安阳公主抛弃皇家威仪，下嫁南境，只为季危安，何其果断。

若她得知季危安与她顾夕研私奔，那降临的怒火，谁都承担不起。

“这些我都知道，但夕研妹妹，季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就算安阳再生气，陛下也不会杀我爹。

他是镇守南境的大将军，季家世世代代镇守边疆，对皇室忠诚无比，陛下不会自断手臂。”

季危安的眼神很坚定，他看出顾夕研心中的担忧，更觉她是个处处为他人考虑的好姑娘。

“……”

但其实顾夕研不光是为他担忧，更是为自己忧虑。

一个小将军，为一个孤女抛弃公主，抗旨私奔——

事后世人攻伐的矛头不会指向小将军，而会全部刺向她这个小小的孤女。

而且，若季家真的因为此事衰败，连累季将军和季夫人，往后她与季危安在一起，季危安真的不会后悔这一刻冲动的决定吗？

他真的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将怨恨的矛头也指向她吗？

一旦到那种时候，她又要遭受抛弃，面对和前世如出一辙的结局。

“季危安，你回去吧，迎娶公主，我不会跟你走的。”

顾夕研摇摇头，目光清冷，仿佛和银白的月色交相辉映。

“为什么？夕研妹妹你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谁也不会伤害你。”

季危安有些焦急，恨不得直接抱着顾夕研离开。

“季危安，你总是这么自信，可我不一样，为了活着，我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

顾夕研试着挣了挣手，语气十分坚决。

但季危安握得很紧，甚至靠近一步，炙热的呼吸扑在她冰凉的小脸上。

“活着？夕研妹妹当然能好好生活，只要跟我走，我们就一起四处流浪，遨游大宋江河。

饿了我舞大刀赚钱，你收钱买烧鹅。困了我盖茅草屋，你在旁边送茶，我们一起躺草席上数星星。

我们不管俗世纷扰，只要如此逍遥自在度过短短的一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