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燊就那般堂而皇之地把冰心牵回了房，两个人偎在沙发里，听云璟燊讲故事。

云璟燊夹着支烟，没点燃，纤长的指尖捻着，像捻一簇香。

“苏文锦苏女士这一支三个孩子，都是父亲安排的婚事，除了二姐姐还算圆满，大嫂嫂云芝也是不幸的，她家里虽算不上望族，但在那个年代，也算是带给老大第一桶金，可是婚姻各有各的难处，云芝的不幸在于，她曾经死心塌地为的夫家，却是个虎狼之穴，喝人血食人骨。”

“她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如四姐姐一身本事，眼界是宽的，大哥只有半副好皮囊，却有十二分的好嘴，能唬得天下女子，肝脑涂地的倾心。”

“老大在生意上有些手段，没多久人发迹了，在东南亚找了两房姨太太，那边又没人管，他也不肯回来，撇下云芝自己带着孩子。”

冰心郁郁地听，低声问：“你父亲难道不管吗，毕竟孙子是亲的。”

云璟燊讥笑，“他若是能管的人，哪里会有我母亲这件事发生。”

这是冰心第一次听云璟燊提及母亲。

“这世上总有一类人，认为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可以通过手段获得的，大多数关系无需伤神，招招手就有人趋之若骛，这就是阶级。”

云璟燊是最懂人性的，却也是最有人性的。

这世界从没有公平，除非面对死亡。

那些在开放民主的当下，仍然像裹小脚一般，遵从媒妁之言，盲婚哑嫁，只为了图个名头，过去看体格要求好生养，现在讲究门当户对，为的是经济利益共同一体。

云黍的上一辈如此，跟着宋氏学世家大族的风气，到了云黍这一代遵了父母之命，又不甘心，跑到北地寻一份爱情，却也是真假参半。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他很少穿得运动休闲，大概是为了见客吃饭，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卫衣的前面一个横向的口袋，冰心把手滑进去，还怪暖和的。

“她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德国人，现在居住在少女峰山脚下，惬意得很。”

冰心的手指在口袋里不经意地来回刮着，“你们很少联系？”

“因为四姐姐的事，她多少有点怨我。”

冰心凝着他，感觉这不公平，“可是那不该怨你。”

“她总要在这场浩劫里找一个点，支撑自己，才能理所当然地走下去，不然她就会怨自己，怪自己当年错信了父亲，又或者怪自己没拦住璟意，甚至怪云家这个门楣，怪云氏的血统。”

冰心仰着头，眼睛里流露出她都不知情的悲悯。

云璟燊被她的目光摄了心魂，用下颌蹭她的发顶，“听了这么多，你倒是不害怕。”

“五哥，我没跟你讲过，其实我害怕开车，所以一直都没买一辆车。”

云璟燊感觉腹部口袋里的手指紧张地握着，他探进去，勾住她的指尖，顺着她的五指交叉相握。

冰心反而定了神，“我母亲是车祸死的，那年我14岁，作为直系亲属，去了医院敛尸，她是个很漂亮的人，死的时候面目全非。”

说到这里，她咬着下唇，狠狠地咽口水，云璟燊抱紧她，一遍遍摸着头发，“不想说别说了。”

“所以我就更恨我爸爸，如果不是他抛弃我们，妈妈也许那天就不会开车出门，就不会遇见违章超载的司机，她就不会出那样的事。”

云璟燊低头来吻她眼里的泪，“我们不想了，都过去了。”

她忽然仰着头吻他的下颌，潮湿温热的触感，哽咽的声音，却是坚定的，“我想说，我能理解你母亲的心理，你不要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四小姐的死真的不是你的错。”

云璟燊顿住了，眼前的姑娘揭了伤疤，只是想证明给他看，你瞧，这事情不怨你，只是立场不同。

他褐色瞳仁里的光像海上的灯塔，旷远却亮。

他从来最能藏事，再大的事，经他的口永远探不到风声。

可有一样，他自己也藏不住，是情，他有时也会自嘲，从前笑别人爱恨情仇难舍难分，到头来，自己入了局，并未见得更大气。

冰心此刻缩在他怀里，情绪的波动，潮红了双颊，额前沁着细密的汗，他把手里的烟扔掉，拨开额前的碎发，用掌心给她擦。

“五哥可以带你去少女峰看看，瑞士的山还挺美的。”

冰心抽搭着鼻子，不忘了问，“是要去见你母亲吗？”

云璟燊把人抱在腿上，彻底坐在怀里，“她看见你会很高兴。”

冰心忽然想起他玩笑着要登记的事情，“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见你家人？”

她的脸就在面前，带着哽咽后的潮红，傻气地可爱，他笑着亲她的嘴，宠溺着说：“未来儿媳妇的身份，行吗？”

她撒娇着应，“勉强可以吧。”

他们便不再说话，缠绵着亲吻，女孩子的几缕发丝垂下来，钻进他的衣领里，如春柳拂着碧波，激起涟漪。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喘息，亲吻的呻吟柔化了骨，血却向上涌。

云璟燊双臂托着她，像捧个娃娃，她凝着他的眸，看眸底的波澜。

这间房的南面是古老的棱形窗格，若是午后阳光好，从暖廊照下来，会在地面上映着暗色的花影。

只是此刻他们关了电动窗帘，只留下卧室内一盏琉璃床灯。

那白色的光被磨砂的灯罩染成了鹅黄色，那暖黄的光像划亮的火柴，“滋啦”一声，烧到了冰心的身上。

也烧着了两个人......

他们交了心，此刻又换了魂，那鹅黄色的光影拓在他的侧脸，他凑在耳边低语：“怎么算不勉强，要五哥为你做点什么。”

她烧红了脸，喘息着问，“你...还会什么。”

“那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