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生有幸
隔日的清晨,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身侧的人。
他像是留了意,没到外面去,只隔着一扇门,在卧室套着的书房里听电话,声音压得沉,回答得简短。
书房的和合窗被平推开,廊上的雀鸣啭音高啼。
他穿着浮光白的中式长衫,倚靠在摇椅里,叠着二郎腿,单手擎着电话在讲粤语,长衫的下摆滑下来,露出一截黑色西裤。
藤椅摇曳,衫襟未皱,仪态是真的好。
要说王侯将相,贵气公子,谁能比得上云璟燊。
他很少穿得如此古朴,冰心倚在门侧,看得迷住了。
云璟燊似有察觉,转了头望见她,人跨下藤椅,长衫玉立,矜贵柔情。
“醒了?”他笑着迎过来,随手一抖下摆,衣垂如水。
“你怎么穿得这么正式?”问虽是如此问,确实好看。
“五哥忽然觉得,这哪一天的日子都不错,所以不想等了,就今日带着你去把事情办了。”
冰心刚睡醒,还是懵的,“什么事要今天办。”
他把姑娘转回身,引着她回卧室,“你先洗漱,我让邱月白过来了,上次没签的手续,还是要先处理好。”
冰心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礼物”的事,推辞,“我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这我还嫌不够呢,”他笑,凑近低声问,“你是喜欢旗袍,还是礼服?”
冰心见他如此开心,顺着答,“旗袍吧,只是我们要去干嘛?”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他把冰心留下,人径直到外间安排事情去了。
冰心再次扑回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就能嗅到云璟燊的味道。
她笑了,是他独有的味道。
冰心匆忙盥洗,到餐厅吃早饭,却见到邱月白等候多时。
她忽然突发奇想,若是邱特助穿着长衫,真像是民国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就没忍住“噗嗤”笑了,反而邱月白更尴尬了,胀红了腮。
“沈小姐,上次的事......”
冰心抿嘴笑,“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也不会给先生打电话。”
邱月白挠挠头,把文件推到冰心面前,“先生嘱咐,这个文件一定要婚前签署的,算是您的个人财产。”
冰心倏地领悟,云璟燊要办的事,大概就是结婚登记。
当初他提登记的事,她只当这事还要研究许久,却没想他比谁都急。
她反而粉面添霞,比邱月白还要红,“他人呢?”
邱月白也是拿不准,“好像是让李聿出去取什么衣服。”
冰心没再犹豫,在末尾的署名处签字,邱月白倒如同了了一桩心事,“您要是不签,我就更过意不去了,月白当初无礼了,沈小姐见谅。”
冰心偷偷笑,韩司瑶说这人呆气十足,却也不为过。
这时李聿端着礼盒出现在廊下,“邱月白,你还真是执着,人家沈小姐都不计较了,你还说起来没完。”
邱月白单指推着玳瑁,皱着川字眉,“凡事都要追本溯源,怎么能糊弄了事。”
李聿频点头,“对,你说的都对,沈小姐可别跟呆子浪费时间了,先生等您呢。”
“他怎么不吃饭?”
李聿笑得诙谐,“可能有点激动,人在水廊那边吸烟呢。”
冰心准备去寻他,却被李聿拦住,“沈小姐要不把衣服换了再去找他?”
当冰心穿着白色云锦旗袍出现在“四水归堂”的回廊下,云璟燊熄灭了手中的半支烟,笑意盈盈地走到她身侧,“寒寒穿什么都好看。”
这日光线极好,八角檐顶的神兽沐在晨光里,他在金色光影里把冰心打量。
继而道:“本意选红色底缎,但是登记处的背景是红色的,总不相宜。”
冰心笑着摇头,“这已经很好了。”
他大概是在廊下站得久了,月白长衫暖意融融的,酝酿着说:“我家里的情况你大致也清楚,并算不上和美的好家庭,你不嫌弃我,五哥才能得偿所愿,我们这种家族婚礼一定是要大张旗鼓的办,但我总想着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正规的程序还是最重要。”
春风吹拂八角檐下的铜铃,一晃一晃的,叮铃叮当清脆地响。
像她乱的节奏的心跳。
冰心望着他,难得一本正经,他凝着她的眼认真说,“我34了,古时讲,三十而立,如若不遇见你,恐怕我也没这般心思,现在却是不想等了。”
一阵风过,铃声响作一团,声声叩在心门。
云璟燊低声问:“你可愿意跟我去把结婚证领了。”
冰心眼里的铜铃变成光晕,一晃一晃,她仰着头深深地点头,“我愿意。”
她的话一出口,云璟燊仿佛长呼出气,笑着问:
“你昨日就说要去单位,因为我的病耽搁了,今日可要去?”
冰心说:“事情办完,你跟我一同去好吗?”
云璟燊未迟疑,“好,我陪你过去。”
怕是她提怎样的要求,他都会毫无疑问的应。
临出门前,丁姨特意选了条米色的披肩,云璟燊接过来,“这天气不错,冷了再穿。”
丁姨笑眯眯着接话,“丫头要是住过来,衣服还是得买一些,日常用具更换一批新的,喜喜庆庆地住回来。”
李聿把车横在了大门口,探着头,“丁姨,你发信息给我,一会我就都买了。”
总感觉少说了,坏笑着,“衣服还是先生自己去买吧,先生最好这个。”
他这是忆起当初在沪市陪着云璟燊买女装的事了。
云璟燊笑着不应,权当没听见,辞别丁姨挽着冰心上了车。
4月19日,阴历三月十三,谷雨。
登记处的人并不多,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
大厅内,一侧登记结婚,一侧登记离婚,人生幻梦,喜悲总是不通。
登记的表情也不尽欢喜,看来,能顺应本心结婚的也不多。
这两人跨进门,确实在登记处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先不说来拍照的新人,连离婚的都看得痴了,总想着这婚姻只有这个样子,才算是有点滋味。
甚至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也探着脖子张望,低声交谈着递眼色。
冰心虽也经常给技术组开会,偶尔也上电视节目,但是这样被人围观,也是不自在,云璟燊揽着她的腰,倾身下来低语,“急是急了些,但别人有的一样不会少。”
冰心染红了双颊,推他,“谁同你计较这些了。”
“你不计较,五哥不能装糊涂,否则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说着话,轮到他们核实证件,和相应材料,登记处的大姐瞧得赏心悦目,比任何一对新人问得都仔细,仿佛故意拖延时间,“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后面的人都听不下去,“大姐,人家这俩人能看出来是强迫的吗?”
排队在身后的新人们轰然笑着。
云璟燊一笑,“问问也对,主要问人家姑娘,寒寒,你是自愿的吗?”
冰心坐在小椅子上,他如竹而立,扶着她的肩,忽然弯腰下来逗她,就引来了大厅里唏嘘的女声。
她侧仰着头,月白领子下的皮肤透着粉,心尖是抖的,“你愿意吗?”
后面一个姑娘怼身侧的老公,“你看看!”
她老公被怼的哑口无言。
云璟燊这次没有调侃,很端庄地答:“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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