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礼物
冰心在香格里拉坐了一个正午,直到咖啡的热气彻底褪去,人才回了神,起身准备离开,却意外接到了邱月白的电话。
三年未见,从声音听,邱月白一如既往的刻板,“沈小姐,不知道你今天有时间吗,我这里有一份合同需要你签署。”
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地要冰心签合同,还真是很邱月白。
冰心愣怔着,反复思虑自己应该没什么把柄落在邱月白手里,“邱律师是不是搞错了,咱们没有业务往来吧。”
邱月白严谨回答:“这份合同一定要您亲自签署,并非业务往来,是赠予。”
冰心陷入沉思,半晌她说:“我在香格里拉,你现在有时间吗?”
邱月白到的时候,冰心已经开始喝第三杯美式,不知是咖啡因的兴奋作用,冰心只感觉心慌乱地跳着,起身同邱月白握手,却莫名迎来邱律师的冷漠。
冰心讪讪放下手,坐回高背椅,望着对面一板一眼的邱月白,除了人更沉稳,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公事公办做派。
“沈小姐,这是先生给您的一份赠予合同,你看一遍,如果没什么问题,请在最后一页签字,我就可以到公证处走流程。”
冰心接过皮质文件夹,粗略翻阅,里面冗杂的珠宝名称和古董陈列,其实她都不大懂,只是后面标注的价格,每一件都令人咋舌。
冰心扣合文件,“这是什么意思。”
邱月白推了眼镜边框,严肃说:“先生给沈小姐准备了很多礼物,一直存放在您的那栋洋房里,如果小姐不放心,可以先去别墅看一看,别墅卧室里有一个隐藏套间,密码是您的生日,您一看便知了。”
冰心疑惑:“为什么要给我准备礼物。”
邱月白显然忍着怒气,凛冽答:“那就是先生和沈小姐的事了,我只负责走流程,如果今天沈小姐拿不准,不妨我们再约时间,我下午还要别的案件,就不多逗留了。”
说罢,人猛地起身,捡起文件夹,恭敬地鞠躬,气势汹汹地离开了酒店。
留下一头雾水的冰心,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何时招惹了这位邱律师。
陕西路的洋房别墅,她从没去过,因为有私人管家打理,倒是不担心荒废。
而此时,因为邱月白的无名火起,冰心深切感知到,这栋房子再也不能置之不理,她塞了现金在桌面上,在酒店门前叫车奔陕西路。
冰心坐在出租车里,反复核对门牌号,直到司机催促,“小姐,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位置,肯定没错。”
司机唠叨着:“这幢房子少说也得有80年了,谁知道是哪个富商买去了。”
冰心却吞咽了口水,她虽是当地人,却从未留意这附近竟然有这么大的一幢宅子,说是一幢有点委屈当下的景象了。
红砖白瓦的英伦城堡的外观,典型的1900年的沪市洋人们留下的古董风格。
迎面开了12个落地窗口,共有3层,门前的院墙里,有修建成球型的绿篱,她踏上英伦风的红白格子地砖,揿响了铜制大门的门铃。
管家开门的时候,看见冰心迟疑很久,“是沈小姐?”
“你认识我?”
管家立即恭敬行礼,“房主人的照片我们见过很多次,只是没想到本人更漂亮。”
冰心羞赧着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快请进。”
冰心在管家的陪同下,粗略参观了整幢房子,管家边走边介绍,“房子在13年春天翻新过,主要采用了檀木和黑胡桃,整体色调幽深,当时请了知名的设计师,巧妙地融合了欧式和中古风,您看这边,据说小姐您喜欢看书,所以特别设计这么一个窗台角落。”
冰心站在二楼封闭的半弧落地阳台前,黑色的复古壁炉,一面金色铜框镜子,原木色的竹藤椅,背景是绘满青竹的金箔屏风,壁炉上一对玉石狮子小巧伶俐,惹人喜爱。
她坐在竹椅的位置,会有茂密的梧桐枝栢伸进凭栏,仰靠在窗前能眺望远处街面上奔流的车辆。
冰心五味杂陈,这就是云璟燊当初问她,寒寒喜欢什么风格的装修。
当时的她只以为是一句调情的话,却未曾想,他都记在心里,循着印象里对自己的了解,细微到每个角落,完全呈现在这幢豪宅里。
她哑着嗓子问:“主卧室在哪边。”
管家带着冰心沿着木质楼梯上到三楼,推开一间空旷的房间,冰心礼貌说:“我想自己待一会,您先请便吧。”
管家知趣地回避,临行前嘱咐,“沈小姐有任何事,可以拨内线电话。”
冰心微颔首,关合厚重的卧室房门,这间房间不同于整体的复古老钱风,反而添置了些女孩子气息的优雅,她心里暖流暗涌,这人竟是一丝细节都不曾放过。
她第一次来,摸索着找到邱月白口中说的暗门,在拨开的密码盒盖里输入自己的生日,暗门“滴”地一声打开了。
房间内三面书架靠墙而立,除了一部分珍藏书籍,还有大小不一的云纹蜀锦缎面礼盒。
她稳了心神,坐在写字台的实木靠背椅里,一一拆开。
她是个对身外物看得极淡的人,常年驻扎在实验基地,花销的地方少之又少。
而此刻身上却是一阵冷一阵热,竟是心悸不止。
撇开那些普通人辨识不明的古玩字画,云璟燊给她攒了很多红色的配饰。
冰心记忆犹新,从前他看见自己穿红色,总是眼眸晶亮着赞一声,好看,然后不正经地凑上来,调侃她,以后这样的露背装还是穿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所以这些配饰里,有鸽子血般的红宝石,被无数璀璨碎钻捧着,如鸽子蛋般大小。
也有“万翠易得,一翡难求”的极品红翡花生坠子。
锦红的玛瑙钏儿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最贵重的当属天青色的玉壶春瓶,盒子里的证书详细介绍了此件的年代和烧制窑口。
此刻,她嘴唇微微抖动着,眼前雾气昭昭,胸口里压着千斤重。
她依照原始样子把这几十件藏品装回盒子里,手背用力擦了眼角,走出隔间。
冰心在主卧室的窗前平复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云璟燊的电话。
听筒里,嘟嘟连声,迟迟未有人接,冰心脑子里乱糟糟,心提到嗓子眼,再坚持不下去时,电话里终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寒寒。”
她吞咽着眼泪,堵在喉咙里,哽咽着应,“嗯,是我。”
电话里长久地沉默着,直到听见李聿问,“先生,该换药了。”
李聿的话被无声截断了,没有听见云璟燊的答话,也再没听见李聿的声音。
很久,冰心轻声问:“你伤得严重吗?”
他们隔着遥遥千里,依靠电讯号,掩盖了太多情绪,人未见,却如同就在眼前。
冰心捏着电话的手,湿漉漉地一层薄汗,眼眶氤氲。
云璟燊轻咳着柔声说:“不要紧。”
这句话从冰心认识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可是她怎能不知新闻上极尽凶险的报道,他伤得怎么会不要紧。
眼泪不自觉得滑落,在理石窗台上裂成一朵水花。
他问:“你最近好吗?”
冰心掩住嘴,屏住气息,“我看见了报纸上的消息,本想着要去看看你,但一想大概不是很方便,就没联系你......你现在确定没事了吗?”
他笑着遮掩事实,“哪有让丫头来见我的道理,你若想见,一个电话我就飞过去了。”
云璟燊说着轻佻的话,一如往昔,却藏不住最深的温柔。
她再难遮掩,声线混着哭音更加颤抖,她仓促地用手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净。
她轻微的抽泣声,引来云璟燊的叹息,“不哭了,五哥病着呢,受不得你这样哭,人也不在你身边,没人给你擦眼泪。”
冰心眼前的木格子窗户,被眼泪晃得变成一片红白光晕。
她哭着:“我去见你,你方便吗?”窗外高大的梧桐,风吹梧桐叶,声声是相思。
云璟燊笑着说:“你来见我,我永远都是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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