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问：“你在哪里？”

冰心声音嗡嗡地，鼻音浓重：“在陕西路，在你买的宅子。”

云璟燊在电话那端淡淡地笑，这个倔强的姑娘终于到洋房瞧一瞧，才能知道，他当初有多少未说出口的话，都悄然躺在那幢宅子里。

他这几天连续低烧，人疲惫虚弱，冷汗一层层褪去又涌上来。

“你想怎么过来，我给你派飞机吧。”他说。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再不拒绝，“好，都听你的。”

无论他最终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和什么人在一起，她都要去见他一面。

电话挂断时，她傻站在那，魂跟着电话里的人走了，半晌，才从紧绷的情绪里缓过来。

人急忙奔下楼，管家见冰心失魂落魄地跑下来，紧张地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能帮我叫辆车吗？我有很着急的事。”

管家连声应好。

港城别墅内，傅文婧嚷着要吃榛果蛋糕，李聿阴沉着脸，从主卧室退出来，姜也抬眸扫他阴悒的样子，从沙发上翻身坐起，“他又严重了？”

李聿摇头，“但是这么一直烧着也是个问题。”

姜也盘腿坐在真皮沙发上，喝听装可乐，“医生说是术后正常现象，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针剂药品用的都是最好的，只能靠他自身恢复。”

李聿眼波翻涌，“怕没那么简单。”这几日云璟燊一切如常，虽然没什么笑意，淡淡地神色，看不出悲喜，可他知道先生不开心。

傅文婧孩子脾气发作，“李聿！我要吃蛋糕！”

李聿再心烦意乱，对着她也连声应和：“好好好！我给你买！”

姜也勾唇讥诮笑着，李聿无奈地翻着通话记录，隐约记得是哪天定过，却摸不准是哪个号码。

他嘀咕着，“阿婧你记得哪个号码是吗？”

文婧怒瞪着他：“我喜欢的东西你这么不留心的嘛！”

摔摔打打地凑过来，表示出极度的不满。

忽然李聿留意到一周前冰心的通话信息，他猛地转身，“你是不是接过我的电话。”他用手指着号码，凑到傅文婧眼前。

娇小姐冥思着，“有一天很早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打电话说找你。”

“李聿！你不是背着我有别的女人了吧。”娇小姐爬上沙发，箍住李聿的脖子，不依不饶地。

姜也秉着看热闹的姿态，置之不理。

“你别闹，那是沈小姐！”

姜也闻言猛地弹起，从沙发里坐直，“你说哪天，哪天沈丫头给你打过电话。”

李聿把手机从傅文婧手里夺过来，确认日期，“就是先生清醒那天。”

姜也一拍脑门，“我就说我这眼睛不可能看错，那天下午我在平顶山路上见过沈丫头！”

此刻，二楼会客厅的拐角处，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地问：“你确定吗！”

所有人转身，看见久未离开卧室的云璟燊梳洗打扮过，穿戴整齐出现在二楼空旷的大厅入口，脸色白得骇人，却遮不住褐色瞳仁里晶亮的光。

几个人霍然起身，李聿焦急地迎上来，“您怎么还出来了！”

他执拗着问，“姜也，你确定吗！”

姜也被他突如其来地强压弄得不自信了，“不会错吧，我打枪十发九中，眼力不应该错。”

云璟燊命令李聿：“你去备一趟飞机，我一会飞沪市。”

李聿急得眉毛攒成一团，就要出声劝阻，被姜也一把拽住，“你去就是了。”

李聿诧异地回望姜也，他竟然也纵容先生伤势在身，肆意乱跑。

只看见云璟燊站得久了，面色泛着潮红，转身往卧室走，扬声叮嘱，“要快！”

李聿愣愣看着云璟燊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不解先生怎么会有这么大波动，只听姜也骂，“奚书廷办得糊涂事！”

一霎，李聿醍醐灌顶。

冰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赶回卢湾的，外婆看见姑娘慌乱地更换衣服，摇着轮椅凑到门口，“囡囡赶着去哪呀？”

冰心压住喉咙里的颤抖，稳定情绪，“外婆，我临时出差，最晚后天回来，你不要担心呦。”

孟氏瞧了半晌，调转轮椅，老迈的声音慈祥又笃定，“见到小璟替外婆问好。”

冰心瞬间滞住动作，只看见老人的背影沐在阳光里，跟刘阿姨叮嘱晚饭不用做那么多，她从鼻子里轻轻应：“我知道了。”

她没有在家里等云璟燊的消息，而是打车直奔机场，她想着那边一有消息，她就能第一时间登机，又或者自己可以买最近的航班，立即飞过去，她真是苦等了好几年，一刻都不想等了。

恰逢3月大会期间，机场安检格外严格，人们在安全入口排队进入。

她等得焦急，翘着脚向前面张望，只能看见前面黑压压人形队伍。

身侧的情侣依偎着咬耳亲昵交谈，机场安全出口外，行李箱滚轮的辘辘声，像催促游子归家的魔音，此刻扰得冰心再难静下心。

好半天防爆检查通过，她匆忙寻找贵宾通道，在路过航班指示牌时站定身影，细细数着哪一趟航班才是最贴近的。

却又担心错过云璟燊的电话，茫然地徘徊在候机大厅。

她一次次点亮手机屏幕，看着那个静默的电话号码，焦灼着细数时间，盘算着从两个人挂断电话已然过去3个半小时，为何他仍旧音信全无。

当电话真的响起，惊得她浑身一震，神经像一根弦，绷得又直又紧。

她听见电话里云璟燊问，“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冰心才发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里传来柔美的空姐嗓音，冰心却是混沌地全然不觉，云璟燊轻声问，“机场哪里？”

冰心隔着电话，乖乖报出位置，那个人笑着说：“寒寒，会数羊吗，你数到一百，我就出现了。”

冰心蓦然惊醒，那个人，来沪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