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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色曼陀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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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色曼陀罗(一)

君漩左肩中弹,经过及时的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过,由于子弹停留在体内,想要痊愈还需一段时间。这些天,她闲着没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毛姆的名著《人生的枷锁》。

颜绍安和梁芹来探望她时,她正专注地翻着书。灰格子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加消瘦。

君漩低着头,微蹙的眉间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忧伤。

这表情……倒是像极了那人,颜绍安微微一怔,走到床边,轻声坐下了。

“颜警官,芹姐。”君漩听着动静回过神,礼貌地朝两人笑了笑。

“恢复得怎么样?”颜绍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和一打笔录。

“嗯……”君漩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明显迟疑了一下,笑容也收敛了不少。

“没事的,不要怕,”梁芹注意到了对方的微表情,语气温柔道:“我们就问几个问题。”

“嗯。”君漩乖巧地点点头,手指却攥紧了身前的被褥。

颜绍安给梁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打开摄像头。

询问开始,由梁芹询问,颜绍安持笔记录。在一些公式化的询问内容后,重心落回了案子。

“听说你没有身份证和户口卡?”

“嗯……我小时候因残疾被父母抛弃,是谭院长收留了我。”君漩低着头,睫毛轻颤着。

“谭院长没有给你们办理集体户口么?”

君漩摇了摇头,有些疲惫,“本就不是正规的福利院,哪有那么多流程。”

颜绍安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隐晦地与梁芹对视了一眼。

梁芹清了清嗓子,语速不快不慢道:“其他女孩也是因弃养而被收留的?”

“嗯。”

梁芹停顿了几秒,等颜绍安记得差不多了,才抽出两张容貌复原图问道:“这两个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嗯。”君漩点了点头,面色有些苍白,语速也缓了下来,“我们是同一个福利院的,当然认识。”

“你们在福利院的生活如何?平时都有哪些活动?”

“还行……每天除了听谭院长讲经书,做祷告外,还能有自己的时间看看书,画画之类的。”

颜绍安微微颔首,洋洋洒洒地写下笔录。梁芹拿着杯子倒了杯温水递给君漩。君漩道了声谢后,将杯子握在手心,并不去喝。

“案发过程中,你应该也在现场吧?”

“嗯……”君漩停顿了许久,却没再说下去。

见对方明显停顿,颜绍安心下犹疑,撂下笔,递进式地插了一嘴,“能展开说说么?”

“……”君漩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脑海中传出那个残酷威严的声音。

“君漩,谭院长已经失去价值了,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一想到这句话,君漩花容尽失,抓着玻璃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见状,梁芹用温柔的声音安抚道:“没事的,你现在很安全,不要害怕。”

君漩闭了闭眼,认命般叹着气道:“谭院长乐衷于研究卦象,认为它能逆天改命。他为了改运换命,设计了这场仪式,将我们作为祭品献祭……”说到这,君漩有些哽咽,眼眶也渐渐变红。

“你有想过逃离吗?”

君漩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困在轮椅上,怎么可能逃得了……”一语未尽,她再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是我太无能了,不仅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颜绍安深吸了口气,不打算再问下去。他看了眼表,干脆利落地合上笔帽,关掉摄像头,“今天先到这儿吧,你好好休息。”

“颜警官,我是不是要坐牢啊……”君漩的咬着唇,脸色煞白。

颜绍安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君漩身体一软,勉强坐着,脸上流露出心死后的宁静。

询问一结束,梁芹连忙起身,将君漩搂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君漩藏在暗处的双眼,忽明忽暗,闪过一丝狡黠。

颜绍安收好东西,便走了出去。

“颜队,”梁芹跟了出来,边走着边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其他几名女孩我见过了,反应迟钝,情感缺失,很明显受到邪教组织的影响。可君漩那姑娘口齿伶俐,反应迅速,根本不像被洗脑过的样子。”

“嗯,”颜绍安点点头,面色阴沉。他没在医院多待,驾车回了定海区公安局。

“颜队,”徐宥川笑着朝颜绍安打招呼。

颜绍安点点头表示回应,忽而话题一转问道:“谭义康招了没?”

“还没……他那嘴巴严得很,什么都没说。”

“辛苦了,”颜绍安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徐宥川的肩膀,“下次讯问我来吧。”

“好的,颜队。”

颜绍安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打开文件袋,浏览了一遍刚才的询问。

梁芹说的不错,倘若从小受到邪教组织的影响,大概率是被同化,其他几名女孩就是很好的参照。

反观君漩,头脑清楚,情感丰富,根本不像被洗脑过的样子。

俗话说:酿酒的人,从来清醒。难道君漩也是邪教组织的一员?

还有,君漩说自己因残疾被弃养,而其他几名女孩四肢健全,容貌姣好,实在给不出被弃养的理由。

而谭义康曾在聊天中透露“这些女孩命不好,克父母”。所以,有理由怀疑邪教组织通过洗脑使其父母产生了遗弃行为。

之前大伙怀疑,那些女孩是外地人,所以周边的群众都没见过她们。

现在来看,国内遍地是监控录像,治安管理规范。如果从外地运输至本地,暴露的风险极高。而毒村所在的位置偏僻,整个村子隐匿在深山中。

经调查,村民大都没有户口,是黑户。同时,他们大都是邪教的信徒,易经洗脑做出弃养的行为。

这样一来,这些女孩很有可能不是来自外地,而是本山头的黑户。

然而,一些矛盾之处又让颜绍安不得不重新审视君漩的角色,他摩挲着下巴沉思着,忽然皱了皱眉。

如果君漩是邪教组织中的一员,那她为什么要将他们引去福利院?邪教组织一旦出事不是对她也不利么?还有,谭义康开枪的时候,她又为什么要替他们挡枪?

想到这,颜绍安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有些疲惫。

终于等到亲自讯问的那一天,颜绍安特意将衣裤熨了熨,棕色皮鞋也被擦得油光发亮。

“谭院长,好久不见。”颜绍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来,咱俩叙叙旧。”

谭义康直勾勾地盯着他,过了许久,他忽然歪嘴一笑,那阴森的笑容宛如裂开的伤口,令人毛骨悚然。

“啧,干嘛这么不友好?”颜绍安将笑意一收,故作神秘地蹙了蹙眉,“你不是玩玄学的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做的这些难道不怕遭天谴?”

谭义康嗤笑一声,凑过来,低着嗓音道:“我替她们的父母铲除了克星,难道不是在行善?”

此言一出,在场的刑警都把眉一蹙。这家伙果然是丧心病狂,颠倒黑白。

颜绍安讽刺一笑,从容不迫地坐起来,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

“看得出来,谭院长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你那么缺钱,没个合作伙伴,应该也建不起来这么庞大的帝国啊。”

“呵,”谭义康冷笑一声,随即目光森冷地盯着他,“不是你说要给我投资么?”

什么?在场的人一脸震惊地看向颜绍安,气氛瞬间死寂了下来。

“你放屁!”审讯室外的徐宥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激动地要冲进来,被人生生拉着拦了下来。

“哦,”颜绍安转着笔,不慌不忙地将语气一沉,玩味地看着谭义康,“原来是有人投资啊……”

闻言,谭义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肌肉一僵。

“嘶……”颜绍安挠了挠下巴上的胡渣,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那会在山上,你说的易老板是哪个易老板?”

谭义康瞳孔微震,面色铁青。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瞪着颜绍安,看得出来是戳到重点了。

“是易天峰么?”

谭义康不觉地吊了一口气,下意识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水,将目光投向别处。

“就他一个?不止吧?”

谭义康板着脸,手指蜷曲着低下头,额上早已布满汗珠。

见谭义康沉默着,颜绍安笑着朝他一挑眉,“啧,刚刚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不聊了?”

说完,他往后一靠,惬意地拖着语气继续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不说,机会就给别人了。”

谭义康的三角眼微微眯了一下,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他死死地盯着对方,眼里的凶光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你会被身边那些人克死的。”

“哦,”颜绍安掏了掏耳朵,眼皮都懒得掀,“要是克不死怎么办?”

“你竟敢质疑命格?真是找死!”

“嚯,”颜绍安放下笔往前凑了凑,露出一丝叛逆的笑,“这不是很明显么?本人姓颜不姓邪,马列主义的代言。”

“诶,建议你也代言一个,俗话说伟大的思想拯救弱小的灵魂嘛。”

“你!”谭义康紧握双拳有站起来的趋势,他胸膛急速起伏,显然是被激怒了。

“你一定会后悔的!”

“哦,”颜绍安敷衍地应了一声,慵懒地起身,将笔往胸前一插,“下次见面,我希望你能说点我爱听的。不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接下来的讯问由方伟杰来接替,颜绍安一出来,就收到了来自徐宥川充满敬佩的目光。

“可以啊,老颜,”操怀江捏了捏他的肩膀,指着表盘竖了个大拇指,“半个小时就套了个大的,中国速度。”

颜绍安狡黠地勾了勾唇角,迈着散漫的步伐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这次讯问虽没能套出实质性的线索,但至少让对方开口了。如果不出意外,谭义康还会要求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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