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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色曼陀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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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色曼陀罗(二)

俗话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一定会出意外。

这天,颜绍安刚去技术支队拿完文件回来,才走进局里,便遇上了匆匆忙忙的操怀江,对方此刻正皱着眉面容焦急地打着电话。

“操儿,”颜绍安拦下他,扭头看了眼骚动的人群,疑惑道:“怎么了?”

操怀江挂断电话,脸上全是汗水。他叹了口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道:“嫌疑人谭某畏罪自杀了。”

“什么?!”颜绍安瞳孔猛地一震,满脸错愕,“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正打算通知你来着。”

“他人呢?送去医院没有?”

“送了,不过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他娘的!”颜绍安气得将文件袋往墙上一摔,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今早谁负责审讯的?一会叫他来办公室!”说罢,他便冷着脸朝审讯室赶。

审讯室外,队员们像热锅的蚂蚁聚在一块,一见颜绍安黑着脸过来,全都低下头,自觉地退让出一条道。

“颜队……”

颜绍安看着已经清扫干净的审讯室,气得笑出了声。他放缓脚步折了回来,拿起文件袋,不轻不重地挨个抽了过去。

“都挺能耐啊?”颜绍安勾起一丝冷笑,紧攥着文件的手微微发力,紧绷的脸庞犹如蓄势待发的火山,“现在一窝蜂地凑过来,早干嘛去了?”

他扫了眼众人,扬起被攥得嘎吱作响的文件袋呵斥道:“你们这是失职!失职,是一个警察最大的耻辱!”

见颜绍安动怒,队员将头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吱声。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设备还在呼吸,一闪一闪的。

这时,操怀江走了过来,一看这凝重的气氛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拍了拍颜绍安硬朗的后背安抚道,“老颜,你先缓缓。事发突然,也不是他们能挽回的。”

颜绍安没有说话,神色却有所缓和。

操怀江压低嗓音,凑到颜绍安耳边小声道“林局来了,叫你去他办公室呢。”

颜绍安闭了闭眼,惆怅地捏了捏鼻梁骨,有些疲惫地朝众人摆摆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我要去老林那领旨了。”

说完,颜绍安整了整衣领,将工作证放正,迈着矫健的步伐,径直朝局长办公室走去。他那高大的背影,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有些沧桑。

良久,颜绍安从局长办公室内退出来,轻轻阖上门,一扭头便看见郁郁寡欢的徐宥川。

“你来做什么?负荆请罪?”

“颜队……今天在审讯室里的是我和柳书纭……”徐宥川盯着对方的皮鞋,手指不停地扭动,仿佛想要掩藏内心的愧疚。

“是我的疏忽,连累了大家,我想跟林局说清楚。”他说着,有些激动地握住门把手。

“哎哎哎,”颜绍安一把摁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老林这会正气上头,你再去添油加醋,嫌他烧得不够旺呐?”

徐宥川沉默着吸了吸鼻子,似乎还在纠结。

颜绍安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吁了口气道:“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放心吧,没有问题。”说完,他将笔往胸前的口袋一插,晃着身子潇洒地离开了。

办公室内,颜绍安松了松衣领,摊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一副蔫了的模样。

何景箫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默默地递了杯温开水。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颜绍安喃喃自语着,出神地盯着冒着热气的玻璃杯,“你说,姓谭的软磨硬泡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自杀了?”

“还有,询问过程中,君漩那小姑娘谎话连篇,极力隐瞒着什么。这一切,仿佛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操作着,想要拖延时间。”

何景箫没有回答,神情淡淡地看着对方。

“哎,”颜绍安转过身子,猫着腰凑过来,嘴唇微微颤动,“你还记得我们上山那天么?明明没有签过警务协作协议,禁毒支队为什么会突然赶来?”

何景箫眼波微转,神态自若地与对方对视着,深色的瞳仁幽邃得宛如深不见底的海沟。

“算了,”颜绍安靠了回去,略显无奈地捂着脸,“你又不说话,咱俩在这打哑谜呢。”

何景箫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微光,看上去有些委屈。

“哟,还委屈上了?”颜绍安一下子来劲了,“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没有受不了的委屈,只有受不完的委屈。”

“……”

“得,”颜绍安一脚将椅子踹进桌肚,“你先歇着,我干活去了。”他准备好材料便前往明州市公安局申请调看监控。

颜绍安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握住鼠标,每隔一秒便按下暂停。

他仔细地捕捉着每一帧画面,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可以很好的将当时的情况复原。

他盯着谭义康的脸,微微皱起眉,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谭义康的神情从淡定到惊恐再到死寂。

这期间,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带着这个疑问,颜绍安放大屏幕,顺着谭义康的视线一点点挪动鼠标,最终停在自己的队员柳书纭身上。

“嗯?”颜绍安眉头紧锁,心中不断思索着,谭义康的这个举动实在太奇怪了,他看着柳书芸做什么?

他压着鼠标,仔细看了看柳书纭。

柳书纭当时正低着头,一只手压在案上,一手握着笔,很认真地记录着。柳书纭没有说话,录音里全是徐宥川讯问的声音。

奇了怪了,颜绍安歪着脑袋十分疑惑,这柳书纭也没干啥,谭义康看她做什么?而且在后续几秒钟内情绪波动那么大。

他不理解地晃了晃脑袋,再次将目光放在谭义康的脸上,仔细分辨对方目光的落点。

终于,颜绍安发现了端倪,原来谭义康看着的不是柳书纭的脸,而是她身后的单透玻璃。

单向透视玻璃使用时,反射面必须是迎光面。当室外比室内明亮时,室外的人看不到室内的景物,但室内可以看清室外的景物。

审讯室室内的光照强度明显比室外强,因此犯罪嫌疑人看到的是镜面。

这样看来,谭义康看到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这就更奇怪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产生了恐惧最后自杀。他难道有精神疾病,出现了幻觉?颜绍安猜测着,却无法下定论。

自突发事故后,颜绍安便忙得不可开交,一天到晚,连一盏茶的空隙都没有。何景箫看着局里上下忙忙碌碌,自己又插不上手,便打算找君漩聊聊。

病房内,君漩静静地翻着那本《人生的枷锁》。

突然,门上传来“扣扣”两声轻响,君漩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在看清来人后有些惊讶,迟疑了几秒,才开口说了一声“请进”。

得到应允后,何景箫推门进来,搬过椅子坐下。

“你是颜警官的顾问吧?”君漩浅笑盈盈,双手自然交握身前,看上去很是温婉可人。

“嗯,”何景箫语气淡然,眉梢轻微一挑“聊聊?”

君漩心下一咯噔,目光有意地躲闪,“聊什么?能说的我不是都告诉他们了?”

“哈姆萨。”何景箫凝视着她,缓缓吐出三个字。

君漩心下一咯噔,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那个名字,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

“顾问。”何景箫微眯起眼,语气不带一丝起伏,令人不寒而栗。

君漩抓紧了身前的被子,咬了咬唇,硬着头皮与对方对视着,“我不知道什么‘哈姆萨’。”

“不知道?”何景箫眉心微沉,眸中带着轻蔑的笑意。他兴趣索然地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交叠,一语中的,“谭义康死了。”

“什么?”君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转瞬间变成了惊恐。她面色煞白,嘴唇急促地发抖,“他怎么死了?这不可能……”

“君漩,谭院长已经失去价值了,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冰冷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君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墙壁映衬着灰色的病号服,头顶生锈的吊扇还在咯吱作响,一切都显得如此寂静而冷清。

“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君漩扯着头发,突然半疯半颠地笑起来,低垂的眸中有水光在忽闪,“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我,我替他做了那么多……”她喃喃自语着,有些魔怔。

忽然,君漩不再自言自语,抬起头紧盯着何景箫,唇角竟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我知道你是谁了。”

何景箫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坐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

“谭院长曾说,炀先生命格犯水,只要克星不死,他便不得安生。”

“炀先生为了杀死克星,设计了一场爆炸,就在明州附近的公海上,”君漩盯着何景箫,如同鬼魅一般,阴森而诡异,“结果那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一直追查‘哈姆萨’的事。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你吧?”

这时,头顶的吊扇忽然发出“吱”的尖锐声响,如同恶魔在邪笑。

何景箫沉默不语,神态自若,依旧让人猜不透他的思绪。

“我很好奇,你不想着逃命,折回明州做什么?”君漩歪着脑袋,幽幽地盯着他,“你不怕死么?”

何景箫淡定地回望她,薄唇抿出一道冷漠的弧线。生死这种东西,他早就麻木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见对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君漩有些不甘心地嘲讽,“也是,你就算怕死,也逃不了……”

说着,她扯开衣领,露出半肩艳丽的不死鸟刺青,用诅咒般低哑的嗓音道:“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哈姆萨’组织的奴隶。”

鲜红的图案宛如鲜血般在雪白的皮肤上蜿蜒,扎得人眼睛生疼。

何景箫稍稍低下头,幽邃的眸中明晦不定,左肩上丑陋的伤疤感应似的隐隐刺痛。

“我本以为逃出来,就能自由了。现在才发现,只要有这个烙印在,我永远都不会自由。”

君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原本干净的眸中爬上了几缕血丝,“你也一样,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何景箫毫不在乎地转了转腕上的表,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淡淡地问道:“怕死,所以加入?”

君漩将衣服穿好,不觉想起了遥远又深刻的金三角地区。

“哈姆萨”组织的总部就在那,那里垃圾成山、针筒满地,四处都弥漫着毒品混杂的臭味。

枪声,哭声,尖叫声……充斥着整个世界,宛如隐形的囚笼,困得她这辈子都走不出去。

“我没有得选,”君漩低下头,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在毒圈,为了活命,只能替他们做事。”

何景箫的神色有所缓和,毒圈的残酷程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君漩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在那种地方,能活命就不错了,哪有余力去管对与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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