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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长夜秉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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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长夜秉烛(上)

雾敛笑了笑,看向顾江风,觉得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这些天她也想了挺多,有人想捕风捉影传些有的没的,无非就是为了传到墨澜的耳朵里,她似乎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是逆来顺受,雾敛心下郁结,无解。

雾敛开口道:“似乎这算不上什么流言,江风,我与你本就相识,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顾江风未解,疑惑生在他眉梢,他看着雾敛,现下日头高挂,却不像夏日那般炎热,风过,隐约可以听见枝叶窸窣声。后者一弯笑意在唇角,眸中却是初冬晨雾般清冷。她没有回答顾江风的话,声音清冷:“洛昭仪觉得呢?”

于是顾江风转身,看到妆容精致,穿着华丽的洛昭仪。她缓缓走近,像话本中的美女蛇蜿蜒逼近。

他行臣子礼。

洛昭仪不理会他,绕过他身侧,走到雾敛身前,目光在雾敛身上打量一周,又绕到顾江风面前,伸出柔荑平了他的礼:“竟是顾大人家的公子,本宫一时真是没认出来。”

“这次进宫是圣上召见,早晨家母身体不适,臣去请了郎中耽搁了午时才得进宫,在此处赏景时竟碰到二位娘娘。微臣何其有幸。”

“呵呵...”洛昭仪掩唇笑出了声,只是这声音着实带着几分惹事的意味,她道:“本宫并未多问,顾公子在解释些什么呢?”

顾江风看着洛昭仪这张美丽的脸,带着极致的嘲弄,他顿觉雾敛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雾敛走至二人面前:"并非是顾公子解释什么,昭仪难道不觉得宫中近日流言颇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是明日再传出别的什么流言就不好了。”

“乔婕妤所称流言是?”洛昭仪尾声上调,似乎真的不解。

“洛昭仪亲自散布出去的,还需要我亲自提醒吗?”

洛昭仪脸上慌乱,虽她自作镇静,雾敛却还是看到了她的纰漏,果然是她。雾敛心下有些暗喜,她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于是雾敛接着道:“我说过不喜欢与昭仪,乃至各宫中娘娘争抢些什么,幸得圣上垂怜,才有缘得与各位相识,谁知竟然成了昭仪眼中刺呢?”

雾敛附耳,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若是你聪明些,我会觉得棋逢对手,可你实在太蠢。我不屑与你争斗。”

洛昭仪闻言,果然炸开,扬起手就要掌掴雾敛,顾江风适时阻拦:“同为后宫娘娘,昭仪此番行为不妥。”

洛昭仪脸上青红变换,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怎么不是奇耻大辱,她简直想杀了这两人。

“你们私会在此,我告诉圣上,你们就会被赐死的!”

雾敛理理衣襟:“顾公子先前已经说了,是进宫面见圣上,洛昭仪还问为什么要解释,现在清楚了么?为的就是防你这种人。”

“你!”洛昭仪这才觉得自己准备的不够全面,竟节节败退,可是姐姐不是告诉她说,乔雾敛不过是个只知未嫁从父既嫁从夫的片面女子吗?

“多说无益,江公子,我先回宫了。”

雾敛转头看向顾江风,自己都不曾察觉地做了个眨眼睛的小动作。顾江风行礼:“恭送婕妤。”

顾江风觉得,若是雾敛在宫中日子不好过,她断也不会让她人日子好过。一抹浅笑不自觉扬起,看了看偏移的日头,顾江风觉得是时候到养心殿面圣了,转身准备向洛昭仪辞退,才发现洛昭仪已经走远不见,只是比她还先走的雾敛此件却又在一株茉莉花后出现,她的裙摆如紫色云霞。顾江风看不真切雾敛面上表情。

雾敛提裙,用她还是小女儿时的礼节同他告别。顾江风又是一阵心痛,强颜欢笑对雾敛拱手。

她是否会心疼,同他一样?

顾江风在养心殿外站了许久,天际云彩染了霞色才得以进殿。

殿中帘幕后,帝王高坐,鎏金龙椅,宝剑嵌墙,满殿荣华。

少年天子,不怒自威。

顾江风撩袍屈膝:“臣子顾江风,拜见圣上。”

高坐上墨澜一身玄袍,似是疲惫不堪,捏了捏眉心,他唤顾江风起身,二人沉默许久,墨澜歪身斜倚,闭目养神,顾江风立身在殿下,没有因为帘幕遮挡就欹身懈怠,不知时间流淌了多久,殿内竟然照进了夕光,天色已如此晚,满殿沉默终有破解,殿门被人打开,是一行三人的宫人,他们得到允许上前给墨澜换药。

宫人换好药离开,又恢复了沉寂。

墨澜从帘后龙椅上缓步走下,带着上位者的孤独,晚风悄然吹过他身侧,玄色衣裳的暗纹在夕阳霞光中熠熠,一步一现,后又隐不见。墨澜经过顾江风身侧,抬腕扶起了顾江风躬身拱起的手,墨澜身量优越,当太子时飞身上马的身姿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身份转变,他的身上带了上位者的沉稳,顾江风记得他登基时是一个雨夜,那时年纪小,却也记得父亲雨夜入宫时的表情,大惊,大喜。

“发什么呆?”

顾江风才回过神,就听见墨澜在问话。

墨澜走到窗前的长案前坐下,斟了杯冷茶,侧目看着顾江风,后者于是上前,墨澜唤他坐下。

窗外景色向晚,夕霞满天,墨澜抬手给顾江风倒了杯冷茶,后者欲起身谢君恩,墨澜摆手,直入主题:“顾卿,孤携官僚去寂州所发生的事,想必卿有所耳闻罢。”

“听闻寂州之变,臣只恨不在君身侧,替君分忧。”

“好一个替孤分忧,若百官都比顾卿般,孤何以添忧愁。”墨澜转动着手中杯盏,细细摩挲杯上纹理,他看着这只薄胎杯盏,话尽却话外有话。

顾江风垂首:“臣受君恩,自当为君排解忧愁。”

墨澜于是轻笑,顾江风却是个聪明的人,难怪她如此...心悦于他。

杯中冷茶微微漾,墨澜启唇对顾江风说了许多,顾江风越听心下越沉重,不解的是,墨澜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眉目愁云却渐渐散开。

顾江风心里滋味难言,少年天子,人间帝王,高位上的孤寂,似乎无人能懂。

二人畅谈许多,墨澜让顾江风不要拘束。宫中传雾敛与他的流言,墨澜这时候宣他觐见,他一开始觉得墨澜是要问他们之间的事情的,结果却让他十分意外,墨澜只字未提。

秉烛时分,商议事了。

顾江风于是告退,墨澜不置可否,顾江风行礼缓步至门前。

“顾卿。”

墨澜唤他,顾江风回头。见暗夜烛火蒙昧,看不清墨澜的脸,他听见墨澜问他:

“你觉得乔婕妤...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江风像是做足了功课一般:”微臣不敢妄言。“

一句不敢妄言,就断了不可为人说的前尘事。

墨澜仰头喝了一杯冷茶,冷茶灌入肺腑,竟觉得凉意遍生。

半路截取回来的,终究不是属于他的,他竟还生了妄想。

夜渐渐深了,走官道出宫时,顾江风看见两行四人抬着一顶香车从回廊处走远,风将香车四角的飘带吹起,一瞥而过的姣好面容,不是雾敛又是谁?

承君恩泽,到底是替她高兴。

顾江风抬首望望天际的明月,而后缓缓走出偌大皇城。

这夜过得并不安分,墨澜自从在寂州受伤后,一直没有痊愈,这夜里还低烧不断。他身边的近卫来请雾敛去照看,雾敛斟酌一番,还是坐上了去墨澜寝殿的轿辇。

殿里陈设不多,烛火照得四周通明,窗棂支开,清风从窗口吹进,烛火漾开来。

雾敛从铜盆里取出浸湿的方帕,轻拧掉多余的水,而后折成方块敷在墨澜的额上,墨澜的气息平稳,仿佛睡着。

雾敛看着墨澜刀刻般俊美的脸,想想近来的事,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殿内空旷,烛台上的蜡烛依次熄灭,雾敛探探墨澜的额头,确定没有再发热,便安下心来,又过了半刻钟左右,雾敛困极,趴在床沿闭上了眼。

墨澜口渴醒来,觉察床边雾敛,小小一团趴着,极其惹人怜爱,他起身下榻将雾敛抱起放于榻上。

雾敛醒了,却不敢睁眼,她任由墨澜脱去她的鞋袜,给她盖好被衾,被衾沾有墨澜的体温。

困意消了大半,雾敛听到墨澜倒水饮下的声响,过了好久,床前一片月光中出现他颀长的影子,而后是他和衣而卧。

雾敛觉得心声如擂鼓。

墨澜觉得雾敛该是睡着了,于是再也控制不住,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紧紧将雾敛圈住,像是害怕失去一般。

君心难测。

雾敛在墨澜怀中眨了眨眼睛,二人无眠,雾敛靠在墨澜胸前,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雾敛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临界边缘。

“为什么?”

雾敛问,为什么。

为什么在让她心动后,又一次次让她失望,反复如扬汤止沸,她以为墨澜是真心喜悦于她,正当她满心欢喜时,他又亲自将她的热情浇灭。

墨澜并未着急回答,此间他二人不是君上妃子,而是同榻而眠的夫妻。

等不到墨澜的回答,雾敛欲离他而去,不在他的怀抱之中,墨澜却不让她挣脱,雾敛来了劲,没有察觉到自己撞到了墨澜的伤处。

“婕妤是问哪方面的为什么?”

墨澜抓住雾敛的手在掌中,她的手很小,却是骨节分明又白皙。

雾敛不说话。

于是墨澜替她说道:“你觉得朕回宫之后变了个人是吗?觉得朕待你不如在寂州那样对吗?我与嫔妃聚会楼中,怀中是之前被我下令关在宫外的洛昭仪,你有点惊讶,对不对?”

雾敛依旧不说话。

只是心头事被他一桩桩揭开来,难免有些哽咽,雾敛觉得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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