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遍起事端
长乐宫伺候雾敛的下人不多,阿菱,春山,春望,还有一个前些时日告了假的阿暮,加上主人雾敛,偌大的宫殿不过五人而已。
暮色一收合,空寂之意就从四周传来,仿佛说话的声音稍微高点,就会有回声。
长乐宫掌了灯,雾敛才将书页合上。墨澜一整个下午都在长乐宫里陪着她,这让她少了许多思家之情。
她觉得自己自进宫来,每天都在数着日升月落过日子,墙角的宫花什么时候红了,又什么时候落败了,她都很清楚。
她每天都在独处时想,若是没有嫁进宫来,她白日应在和女伴斗草吃青杏,暮色时分就会去河边放花灯,有时候会与顾江风不期而遇……
雾敛摇摇头。
墨澜道:“在这皇城里日子倒是无趣得紧,朕平日事情太多,倒是有些不了解你在这宫里的生活。”
雾敛只道已经习惯了,她本也不是爱热闹之人。
墨澜却说:“雾敛,有些事情待到合适的时日,朕会一一解释给你听。”
雾敛却漫不经心,她眼风悠悠“圣上做什么事情,何须解释给妾听呢?”
女子心绪多变,墨澜真是琢磨不透。但对于她,他总是十分有耐心。
他走近雾敛,轻轻捏起她的下颌,目光流连在她娇嫩的唇上,带着蛊惑,雾敛低垂眼睛,目光移开不去看墨澜。
墨澜将她腰身一揽让她贴近自己,他说雾敛雾敛,朕有许多身不由己,你不要怪朕。
下人轻叩门扉让二人出去用晚膳,墨澜才从雾敛的唇上移开,他舍不得放开雾敛,看着她突然开口“冯昭仪滥用私刑处罚宫人,朕已禁足她三个月。”
雾敛心下却想,三个月后不就是秋季了吗。天子轻巧一言下,却有女子要付出如此代价,又想到那位如今还在庙宇后厢房的落昭仪,雾敛便不做声。
墨澜,这是在维护她吗?
雾敛突然觉得内心晃荡,她伸手勾住墨澜的脖颈,对他笑意盈盈“圣上对身边人从来都是如此吗?”有朝一日会三言两语将我也禁足一年半载吗?
看着烛光下的雾敛,墨澜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奚落。
他解释道“雾敛,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有弱水三千,先前的百媚千红原不是我所挑选,弱水三千也不是我所愿取。只有你,才是我心之所愿,或许你听来觉得荒唐,但事实本就如此,你现在是我的婕妤,今后还可是朕的皇后。”
烛光适时炸出响声,雾敛蓦然回神。
她收回挂在墨澜脖颈上的手,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真是过于出格。
可是墨澜这番话又是真的吗?
不,不,话本上言君王多变,不可信不能信,雾敛拉开与墨澜的距离,他二人对对方都知之甚少,虽趁着当时升起的情欲有了肌肤之亲,但是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情深时或许是两情相悦,若情浅时也不过是露水姻缘而已。
雾敛心头纠结,可是昏黄的光线中,墨澜的言辞又实在恳切,她喉头紧了紧,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人一起用完晚膳,墨澜本想留宿长乐宫,但有宫人来报,说是有要事需得陛下拿决策。
来人穿着滚云镶边的玄衣,眉目刚烈却不至于太狠戾,他的腰间别着剑,能在墨澜跟前侍奉,并还有佩剑的人……
“风聆见过乔婕妤。”
原来这就是阿菱常提起的风聆。
雾敛颔首算是回应,阿菱却在半边拿着笤帚装作在扫地,可现下无落叶无尘土,她在打扫的不过是自己乱糟的内心罢。
墨澜看向雾敛,只见她看看风聆,又看看阿菱,眼中流露出探人秘密的神采。墨澜不觉摇头轻笑。
墨澜道“雾敛,让你宫里的下人收拾收拾,明日早膳后动身去往寂州。”
虽白日雾敛说了不去,但这时候如果再说不去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于是她敛身称是。
而后墨澜转身步出长乐宫,雾敛目送他走远后,忍不住捉弄起阿菱,走到她身边道“原来这就是风聆啊,百闻不如一见,难怪阿菱提起他就脸红。”
而少女怀春,阿菱红着脸去给雾敛收拾去往寂州要带的物什。
明日动身,所以今夜宫中灯火通明,有一起前去的各宫里的妃嫔娘娘全都在忙着收拾自己最娇艳的衣装。
阿菱在一旁也给雾敛收拾好看的衣裳,雾敛却在一旁道这件太艳那件太薄,阿菱于是全都拿出来,待雾敛走远后,她又把那些她说艳啊薄啊的衣衫全部又装了起来。
待宫中热闹散场已是后半夜,长乐宫的灯是最后才熄的,宫人都已经歇息下了,雾敛无眠,她拎起房中未饮完的清酒来到庭院中。
夜半的天际变幻的异常之快,浓云舒卷,雾敛躺在一树繁花下,提着酒壶将酒液送进自己怀中。
她的脸上此时未施粉黛,素脸在月下到显得愈加清透可人,弯弯的眉明亮的眼瞳,朱唇被酒浸润,薄薄一层透明色覆盖在她唇上,看上去似诱人魅惑,她浑然不觉,有酒香气从她袖间传来。
她不曾这般喝过酒。
她呆呆的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万千气象,一阵风起树梢,她觉得有些冷了,于是醉步往房中走去。
第二日,宫里去寂州的队伍排得长长。
不免要经过冯昭仪的宫殿,如墨澜所说,她已是被幽禁在扶秋宫的状态,此时扶秋宫宫门紧闭,这场远行的热闹注定和冯昭仪无关。
雾敛忍不住往扶秋宫门里看去,却见宫门被拉开一指宽的缝隙,一双放大了的眼睛紧贴着宫门,雾敛吓得后退。
是冯昭仪,她正贴在宫门上看着门外的场景。
雾敛深呼吸几下,里头的冯昭仪却突然站立好,好似刚才不是她贴着门框窥探门外光景。
透过缝隙雾敛好似又看到她端庄的模样,雾敛听见冯昭仪的声音传来“我倒不曾想,你成了这后宫中惹不起的人。可怜那落昭仪,好心借出自己的鸾轿去接你,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雾敛觉得自己若再不说些什么就实在过不去“雾敛自认为不曾得罪两位昭仪。至于落昭仪一事,圣上说会派人去接我回宫,可不曾指派落昭仪宫里人去接我,可又为何落昭仪的鸾轿先于陛下呢?”
冯昭仪冷嘁“我那妹妹愚笨,说自己先前不得已抢了你宫里的轿辇一回,说什么也要给你还回来。谁知道乔婕妤你树敌众多,落昭仪好心,你却害得她至此。两年啊,女子能有多少两年?”
雾敛面对冯昭仪最后的诘问,心上也不曾有什么负担,落昭仪无论安的什么心思,到底是有些咎由自取的成分。
雾敛不曾有怪她抢走自己东西的心思,是她自己过意不去,坏事做多了,自然会害怕走夜路。
只是细究冯昭仪的这番话,雾敛脑海中突然想起来墨澜说的“待到合适的时日会将事情告诉她。”
她不禁生出感叹,在这宫中生活真是如坐针毡,一些有的没的事情遍地生出。
她又想起那只有半截舌头的女孩,那分明是有人不愿意让她多说话。
前头掌事的公公催发,雾敛不好再与冯昭仪多说,留下一句“我会让人查清楚情况的。”就远去。
而被禁足在扶秋宫的冯昭仪,站在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一棵树下,她站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还没有评论哦,快来首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