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游人攒动，雾敛与苏竹生搴裳共上茶楼，在二楼临窗位置坐下，雾敛将窗扉支起来，有温和晚风吹进。

雾敛见到儿时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伴，很是开心，她本是笑得眉眼弯弯，与苏竹生三两杯茶饮下，话语间却带了失落，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竹生连忙道：“雾敛，你进宫实在是仓促，我都没有来得及为你备下贺礼。你快莫要这般模样，看得我好心疼，是在宫里过的不好吗，还是……圣上对你不好？”

雾敛侧过脸去看向窗外，茶楼临河而建，远处河面上画舫缓缓游过，画舫上面是才子佳人相伴，两厢情愿或吟诗或比肩而立不言语，自成风景。

去年她和顾江风也是如此，顾江风穿着白衣衫，站在画舫上，邀她上来共游，而那时雾敛提着风灯，看着顾江风，唇边笑意温婉，把手搭在顾江风伸出的手上，而后船家解开船绳，画舫渐渐游远。

可是往日之景不可追。

雾敛不经意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她道：“没有，没有不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竹生，一别许久，别来无恙。”

苏竹生知道雾敛此人，越是难过越要装作无所事，她这般性子淡如水，有好，也有不好。

比如在后宫里，她这样淡然处之，有则有无则无不懂争抢，对她到底是有害处。

谁也不知道为何当今圣上会突然一纸诏书将雾敛要进了宫，君心难测，若是有朝一日圣上厌倦了雾敛，那时她如何自处呢？

竹生实在是担忧，二人小声说着些闺中密友才会说的话。

面对竹生的追问，雾敛也觉得一头雾水，道：“我十分确定我没有见过圣上，为何上京未出阁的官家女儿众多，偏偏是我呢？”

二人一起陷入迷雾。

苏竹生不再追问，二人也探究不出所以然来，还会徒惹雾敛伤心，二人无话自顾自饮茶。

茶楼下有说书人说话本子，醒木惊堂声传来楼上，雾敛本有倦意，被这醒木声把倦意震了个干净，她再睁眼看过去，竹生却不见了影子。

雾敛用眼神去四下寻找，看到楼梯口，却走上来一个穿着白衣衫的男子，手里一把折扇，发丝用绢带系着，他眉目清秀，二人眼神堪堪相接。

雾敛愣在原地，只见那白衣男子坐在间隔她两张茶楼的位置上。

雾敛觉得心弦仿佛被拨动，那是她自少时的向往，再见到又怎么会毫无波澜呢。

顾江风，他是顾江风。

明明四下有人来人往，雾敛却只觉得只有他二人，隔着袅袅升起的茶烟，雾敛看不真切，明明以往，他二人是同席而坐，现如今，方寸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天地般遥远。

雾敛终是没有忍住，她轻声道：“江风。”

也不知道顾江风是否听见。可是他的名字叫出去后，雾敛能感受到内心泛起的酸楚，她想起身去顾江风旁边，但有身份阻碍着她，于是她坐在原地，静静感受着情绪翻涌。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仿佛收拾好了内心作怪的情绪，雾敛遥遥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仿佛就祭奠了灿烂往事。

顾江风亦举起杯，看雾敛的眼神依旧仿佛在旧时月下般缱绻。

二人前后下了茶楼，顾江风在雾敛身后三步的距离送她回乔府，雾敛只要一转身，就能看见他。

雾敛走得极慢，二人渐渐远离了喧嚣热闹的长街，有一段路比较偏僻，十步的距离树上才挂着一只晦暗的灯笼，雾敛停下脚步，顾江风亦在身后停下。

有泪从雾敛脸颊滑落，她仿佛做了很大决心，转身去抱住了顾江风，她道：“江风，我已放下，愿你也放下。”

河岸的风吹来，吹动二人的发丝缠绕，顾江风几番斟酌未有动作，他看着雾敛转身渐渐走远，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其实从她进宫后，他的痛苦与她相比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世事是如此，他在长夜伤心，必须在夜尽前收拾好自己杂乱的思绪，往事或许让人怀念，却不能让人一直沉湎。

顾江风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才提步转身，他二人早已在去岁的隆冬开始就不该再有交集。

雾敛回到乔府时不知具体时间，母亲在堂中候着她归来，见雾敛回来拉着她笑意盈盈，道：“竹生知你出宫归家来，一直念着要找你叙叙，就是有事情耽搁了才最后一夜才来府中找你，见到旧友是否开心，雾敛？”

雾敛从方才失意情绪中走出来，反应过来忙说：“自然是十分开心的，可是回来见到娘亮着灯等候着女儿，心下更欢喜了。”

母女二人又在灯下同座，乔母道：“雾敛，你现已入宫做了圣上身边的婕妤，须知家族荣辱与你有关，你在宫中的一举一动皆会影响着乔家，须知行事不可由心。”

雾敛点头道知道了。

后面实在是困倦得厉害，乔母拉着女儿有许多话还未来得及告知她，又不忍心看着女儿这般，只好让下人伺候她去房中入睡。

屋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雾敛摸黑走至烛台前找出火折子要点亮蜡烛，才擦亮火折子，她就看到暗中原有一人，墨澜。

他坐在长案前，从雾敛进屋来也不言不语，让雾敛以为房中没有其他人。

方才母亲说今夜有官员来汇报水患事宜，或许是水患实在让他烦心，所以他一人处在暗室也不让人掌灯罢。

雾敛点好蜡烛，走道墨澜身前：“圣上为何不就寝？虽是夏夜却也有凉意，当心再着凉。”

墨澜在昏黄的烛光下阖了下眼眸，良久他睁开眼睛，道：“你去了何处？”

“闺中好友前来找我，我与她去了茶楼，多聊了些。”

确实是去了茶楼，雾敛觉得自己是在如实告知的。

“哦？”墨澜却挑了挑眉，仿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容忍再三，他伸出手拉住雾敛，将她往自己怀里带，雾敛没有准备，一下子跌落在墨澜怀中。

她愣怔着就要起身，不料墨澜一手扣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起来。

雾敛不可置信的看着墨澜，实在不知他为何会这样。

她垂着眼眸不去看墨澜带着询问质疑的眼眸，她开口道“妾确实是去了茶楼。”

“朕知道，朕没有不信，乔婕妤。”

雾敛不知墨澜为何突然提她的封号，是了，她是他封的婕妤。

但今晚的墨澜着实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她不知该如何招待，她小心挣扎着，试图逃离他的掌控。

既然将她揽入怀中，墨澜就不打算轻易放手。

他伸手拂去雾敛脸颊上的发丝，在她迷惑的眼神里低头就亲吻了她。

他的亲吻细密又温柔，雾敛忘了反抗，他试图撬开雾敛紧闭的唇，奈何雾敛不愿，他的另一只大手就缓缓覆上雾敛的胸前，隔着衣物，他掌心的温度已然传到她的胸口，可他还要继续伸手探进她的衣领，雾敛张口欲说不要。

于是就是这会，墨澜趁机钻进她的口中，寻到她的舌与之纠缠起来，雾敛忍不住嘤咛一声，慢慢忘了神，主动伸手双手勾住了墨澜的脖颈。

亲吻许久，蜡烛炸开一朵烛花，墨澜停止动作，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的雾敛，她闭着眼眸，唇瓣被他亲吻得发红，唇角还有细细银丝。

雾敛感受到墨澜的离开，她亦张开眼睛，双颊起了微微红云，她别开眼眸不去与墨澜对视，后者将她抱得更紧，直直贴在自己身上，二人体温相接。

墨澜将雾敛抱得更紧，却对她道：“雾敛，宫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明日我先去，待都安排好，我再派人接你入宫。”

雾敛看着墨澜，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