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时辰不早不晚，许多事情并不着急处理，檐下挂着的一串风铃被风吹拂，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慕川斟茶道“我那位嫂嫂呢？”

墨澜与慕川对座，皇城到寂州连日的路程，他的脸上也未有倦意，听见慕川问雾敛，他眸中有一丝温情：“她去休息了，我与她分离时她还让我问你一句好。”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还记得初见嫂嫂那日她整个人都惶恐不安，眼里全是害怕与防备。”

墨澜无话，他将她娶进宫来确实太仓促。

慕川见墨澜沉默不语，忍不住追问道：“二哥莫不是还未获得嫂嫂芳心？”

墨澜冷冷看着慕川，后者却无所畏惧，双手支着木板半仰着道：“还未获得嫂嫂芳心许是未必，天下未嫁女子谁不以嫁给二哥为梦想？连我妹妹知晓我与二哥你有书信来往，都恨不得让我将她写进信中。”

慕川这人有时候话有些密，不过他说的也并不无道理，他能察觉到雾敛有在慢慢接受他。

“二哥。”

慕川突然直起了身子，屏退身旁站着的仆从，低声道：“宫中竟有人要加害嫂嫂？”

墨澜挑了挑眉，宫中妃嫔太多，表面平和，却也有争风吃醋之辈，错就错在他是帝王，好不容易知晓心动为何物，娶了她，却让她在水火之中。

“你可还记得落昭仪？”

慕川凝眸回想许久，隐约在脑海中回想起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容貌确实艳丽，不过似乎总做一些蠢事。

“我陪雾敛省亲时，先回宫处理了一些事情，后面接她回宫时，落昭仪却做主用自己宫里的轿辇去接雾敛。”

慕川来了兴致，替墨澜斟茶。

墨澜低眉看一眼杯中摇晃的清茶，回想起来心中任然有不安之意：“等我指派的人去乔家接雾敛时，才得知她今日去渡口送她的女伴远游。等到了渡口却不见人，一直到夜里，未见雾敛。我派人找了两天才找到她。”

慕川听闻经过，不由得好奇：“落昭仪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她声泪俱下说她没有害雾敛的心。”

慕川端起茶杯在手：“她单方面的说辞自然是信不得，那二哥你查到什么没有？”

墨澜侧身远望，寂州的天空十分湛蓝，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若此时他二人不对话，就是一派静谧。

“皇宫里的事情太多了，可以说是人多眼杂，我在宫里反而查不到什么，索性这次带雾敛来寂州，留了些人在宫中查线索。”

慕川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道：“我听闻雨季南地进入汛期，大河决堤，官员办事不利失了民心啊？”

听见这件事墨澜眸中神色冷冽，周身的气息仿佛随之降低，他端起杯盏，见杯中是清茶随即又放下，想要唤人取酒来。

慕川劝道：“现在不是饮酒的时候，我早已备好美酒，待到夜晚趁月饮酒岂不美哉？”

墨澜想起与雾敛的黄昏之约，于是拢衣安坐。

“我最恨失职的官员了。”

听见墨澜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慕川心下不安：“所以二哥？”

“杀了。”

这种官员无须劳神记挂在心，领俸禄却失职，留着无甚用。

更何况这种官员心术不正，竟妄图将一个年近五十的文官拉下水，那个文官墨澜还记得似乎是顾江风的父亲，顾江风又是谁呢……

墨澜最恨事情不干不净，于是下令将治理不力的桓义言处死。

大昭有能力的官员不计其数，能力匹配不上职位的官员自然就要被替下，有二心的官员当然死不足惜。

慕川抬眼看着神色沉冷下去的墨澜，只佩服他做事果断，帝王向来如此。

墨澜站起身来，双手凭栏，午后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将他的衣袂吹得翻飞，空中有清幽的荷香传来，让人浅寐其间。

慕川看着凭栏的墨澜，忍不住回想数年前，他与墨澜在塞外草场驰骋的日子，那时少年心气高，不懂得电光石火白驹过隙。

那时候的墨澜已经历过许多事情，不过还未登上帝位，眉眼间依旧带有春风。

他的马驹是他亲手挑选喂养长大，枣红色的马，着着赫色骑马服装的少年，飞马扬鞭，是那时所有人称赞的亮眼风景。

不过十年如一梦，过往不可追。

如今已成帝王的墨澜有他的手段，或是狠厉，或是怀柔，都是为了大昭，都自有他的道理。

“二哥。”慕川亦站起了身，站在墨澜的身侧一同凭栏远望，他的手搭在栏杆上，侧脸看着墨澜道“我突然想起来过往的许多事情。你还记得塞外的草场吗？”

墨澜闻言回忆道：“自然是还记得，那时候你我初见不相识，两句不对付就是刀剑相向。”

“啧…”慕川眯起眼眸，并不打算与墨澜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他追忆的是墨澜少年飞身上马的恣意，可墨澜回想起来的却是他二人打架时的场景。

到底是做了帝王，不懂得人间温情画面了。

慕川忍不住在心里这般想到。

墨澜却笑了出声，慕川自是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伸了伸懒腰道：“本以为你们昨夜就会到这里，左等右等也不见来，今儿又起得早，可困死我了。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二哥且自便。”

墨澜点点头，话语间他也觉得有些乏累，这几日水路在船上晃悠，才下地面是着实有些许不适应。

刚才饮下的茶没让他提半点神，反而如饮下催眠汤一样，有仆从躬身“连日的路程已让圣上疲惫不堪，奴才已备好热水供圣上沐浴，以洗去风尘使用。”

墨澜看一眼天色，尚早。

这次到寂州是晨间，和慕川相见谈话一场也不过午后，寂州的生活节奏不比皇宫来的快，此时风里都是催人午憩的意味。

墨澜于是打了个呵欠，由仆从带着去沐浴更衣。

洗漱完毕后他来到雾敛的住所，见后者盖着薄衾正睡得安然，窗边有一架古琴，还有一本琴谱，想必她方才正坐在窗边调琴。

墨澜并不想打扰雾敛，他走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门外站着两位女奴，正是采萍采月，他屏退二人：“婕妤醒来后就前往飘灯阁告诉我。”

二人低头称是。

待墨澜走远不见后，面庞有些稚嫩的采月忍不住问道：“姐姐可知乔婕妤是何人？我看圣上很是喜欢她呢。”

面容清冷的采萍却道：“乔婕妤可不就是乔婕妤么。”

采月连连道姐姐讨厌。

那边阿菱抱着一大朵荷花走过来，采月已经见过她。待阿菱走近一些，她再也忍不住，上前去套近乎，待熟识些后开始打探圣上与乔婕妤的事情。

话本上专情的帝王和美丽动人的妃嫔照见现实，这怎么能忍住不探讨呢？

采萍看着才见过一次面此时就已熟络叽叽喳喳的二人，有些无奈，嘴上却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