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且好生歇会儿吧...”

乘灵上前替她拢了拢额前碎发。

“若是你觉得天族拘束，且同我说，姐姐我保证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天生万象之美，左不能困在这一条道上。”轻音强撑着困意，绯红着脸道：“我外祖也曾在天族当值多年，如此盛灵之地却没留下他，想来还是外域大自在，风水更合我等体质。哪日你得了空，定要让祖父带我俩去见见这大千世界...”

“修行或有万般好处，可也得张弛有度嘛...”

算起来，轻音出入外族的次数并不算多，且每次都是跟在外祖父和舅舅身旁，去的也都是些灵山秀水之地。

“嗯，等得了空闲时候，定要拜一拜老族长的。”乘灵点点头。

“我外祖父不似从前，如今竟谨慎胆小起来，每回去的都是那清静敏秀之地...可世之瑰怪境域多在险远处，我却是连水族也未曾细看过。你若与我一起，他老人家兴许就同意了...”

“老族长非凡俗仙灵，当初陛下欲将其留于九层天中，可全族仍执意去往外域值守，实乃天威魄力。现下不曾带姐姐去那奇遇险界，不过是一片仁爱怜惜之情罢了...”

木氏一族鲜少出入九层天中，乘灵得见老族长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不过修善姑姑时常念及往事，她自小也跟着听了不少。且瑶光阁中好些奇珍异石都是丹鸟族亲送的，光增灵强魄的珠子就有百十颗，好些珠子连慕白上神都得侧目细看一二。

乘灵只当三娘同母亲交好的缘故。

“我曾听姑姑说起丹鸟族的过往，料想氏族荣耀却非精卫先辈一人之力，后任族长之德总不能没，如今族群能有如此势力亦有族长之功。”

“那倒不假...”轻音难掩心里的骄傲神色，也顾不得当下困意面面，接过话茬细说开来：“我外祖啊...如今也是颇有些闲工夫的，常常出入各族四处游历，或是寻些新奇器物回来，或是带回一二外灵亲自教养，倒是快活。我若能有如此前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

比起九层天的拘谨，轻音更喜欢丹鸟族的氛围，大家不必守着新规旧序，也不用论阶品高低，交友议亲全凭性情。

“老族长如今不亲理族中事务了？”乘灵微微有些惊诧，虽说老族长位分高，年岁比天帝陛下还要长上不少，但先前一见却是矍铄精神的很，仿若人间知命之年。

“几位舅舅性格各异，却都是极重情义之人，老族长倒无后顾之忧。”

“嗯，舅舅们个个勤勉有心，也是我丹鸟族之福。只是现下要紧之事还得外祖拿主意...如今各族还算安稳，舅舅继位之前多历练些也是好事儿。”

轻音困得厉害，却又喋喋不休，整个一副喝多了的模样，“我瞧着父亲也是有意让大哥二哥接手灵域的事儿呢...”

“嗯...”

如今大哥尹思德已成家立业，二哥尹元智一并定了婚事，父亲也可以暂缓精神得空歇一歇了。

一阵轻风拂过，和着苏合香的味道，将二人的发丝微微卷起又放下，轻音觉得舒缓不少，但眼皮依旧沉，脸上的红晕并未褪去。

月亮乘着夜色，小心地挪动着步调，生怕惊醒了苑落生灵。

“怎地今日头如此昏沉？”

歇了这半会儿，轻音的倦意似乎并未解下多少，脸上的热气也没消减几分。

乘灵见其额间隐隐有细汗渗出，遂上前两步，伸出两指距其眉间寸处停了下来，旋即眉头微皱，道：“我瞧着脉灵不稳，元气有亏，为何虚浮聚不起精气来？ ”

若只是休定时间不足也就罢了，多歇息片刻总能缓过来。

若是因着其他什么原因，那需得想些法子了...

庭中寒意微浓，硕大的圆月轻飘飘地浮于夜空之上，不过寅时，园中大小生灵尚抱团酣眠。

不待乘灵细诊问明，轻音忽而红着脸，悠悠道：“会不会是醉仙饮闹得？”

“醉仙饮？”乘灵心头一紧，眉头却是舒展开来，“我说呢，便是姐姐倦怠，也不能昏昏然一路。”

“昨夜心里舒坦，入定前特意寻了半盏酒水饮下...”

醉仙饮乃六层天嫦娥宫主亲手酝酿，工序繁琐极为难得，万年出一缸，一缸不过百壶。嫦娥宫主性子冷清，却是十分大方。每次新酿甘霖，个人只留其一，剩余九十九壶皆由手下女官分将出去...只是这酒饮甘爽有余，后劲却是刚烈异常，寻常仙使只消轻抿一口便要歇上半日才能恢复精神。

仙神贪恋此酒，却又怕饮酒误事，因而每次老君入九层天时，他们便悄悄向其讨要些八卦炉里的丹丸，以便醉后解一解酒气。

“姐姐今日能步行这一道已非易事，换做旁人，这半盏醉仙饮下肚怕是再难起身，非得休养三两日才行。”

“昨日贪滋味，现下贪瞌睡，我呀，终不是成才的料...”轻音呢喃着，话里带着歉意。

头又扎实地昏沉开了。

两宫内殿皆有不少丹药，只是现下去一趟轻音阁或绛灵殿，时间怕是不太够了。

便是强撑着去了崇明殿里，以轻音当下模样，估计又得落人话柄。

乘灵不忍，提议：“姐姐先随昭雪、昭荣一道回去歇息，等过两日，我再与你一道来一趟。大家既为术修而来，又有习叔亲自坐镇，我先看看情况，定出不了什么乱子...”

“殿中人多嘴杂，难保监学司的人不在其中。”

“我既答应了父亲大人，也不好中途反悔...”轻音摇摇头，小脸涨得通红，嘴唇却是苍白开来。

乘灵愈发心疼了。

待心神定下，又将一股真气传至轻音头枕去。

虽不能立马解了这酒气，却也能助她舒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