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封闭的房间里，手脚都被手腕粗的铁链拴住。

她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许清欢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自己的境遇一般无二。月離尽力压住心慌的感觉，父亲发现自己不见了，总会来找她的，她只要好好等着。

房间里暗无天日，蜡烛燃尽后伸手不见五指，温度也逐渐冰冷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强烈的光线射进来，月離赶忙抬手捂住眼睛。

来人关上门，点燃了新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她的脸，是沫儿。

月離有些激动：“沫儿！沫儿快帮帮我！”

可她却停在月離身前，突兀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诡异。

她伸手摸了摸月離的脸，叹道：“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月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爱你这张脸，有多少人，恨你这张脸。”

“为什么？”

她好像在问为什么恨她的脸，又好像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沫儿仿佛听到什么可笑之事，居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你居然还能问出来为什么。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不染尘埃？”她随手拍了拍月離的脸：“哦对了，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和我妹妹，现在，我们不仅免疫感染，皮肤也变得更加光滑了。今晚我们就会偷渡到宋国澧县去。”

她的眼神甚至有些怜悯：“好好享受剩下的平静吧，过了今晚，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沫儿临走前从发间取下一支银钗，戴在月離发间。月離，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若能领会，就在明日到来前，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惜她没领会。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月離昏昏沉沉间听到些许嘈杂。

几个男人走进来，把一根管子强行插进她嘴里。是那些大夫。

月離拼命挣扎，却没有力气。

他们把食物和水源源不断地灌进去，然后，从她手腕处开始放血。

月離这时才猛然间明白了沫儿的意思，可惜那支银钗已经被拿走，她整个人被绑在木桩上，半分动弹不得。

喉咙里插着管子，她说不出话，只能呜咽。泪水不断滑落，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放了血后他们又为她包扎，给她灌药，她知道，自己从此将沦为血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

短短几日，高贵圣洁不可侵犯的圣女沦落成猪狗，房间里充斥着排泄物的味道。她的泪水已经流干，食物残渣干涸在她美丽的脸上，红蔻丹掉了色，好像斑斑血迹，只有手腕缠着的纱布整洁如新。

来不及消化的食物使她的肚子凸起，从前匀称纤细的身体苍白毫无血色。

可即便如此，还不是最糟。

他们居然抚摸着她的脸，对她说：“你应该感谢我们，若不是我们把你藏起来，你落在那些贱民手里，你的下场只会比这惨上千倍万倍。所以，你应该怎么回报我们的恩情呢？”

他们说：“若想你的父亲平安无事，就好好伺候。”

……

她的血泪都已干涸，连伺候他们都已不配。他们眼见短时间补不回，想到了更合适的方法。

海族的市面上开始出现一种生鱼片，据说吃了可治百病。一片薄如蝉翼，却价值千金。人们如苍蝇逐臭，前仆后继。

自古言道，医者父母心，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妙手仁心。苦学多年一朝成才，不过是坐镇医馆，赚个糊口钱。哪里比得上做生意。

从前的平民老百姓，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掌权者，动动手指便是万金入账，吃喝穿戴，都有年轻美貌的姑娘伺候，出入往来，都有武功高强的侍从随行，如同做了神仙一般。

打杀的日子久了，人们也麻木了。原先还会惧怕那些吃人的怪物，如今，只怕自己吃的不够多。

好在那些怪物虽然一时力大无穷，却有致命弱点，只要躲得好，他们自己便会腐烂而死。发觉规律后便也不怕了。故而自感染扩散开始至今两个半月，最后一只怪物也烂成一摊泥。

海族仅剩的三百人，是整个海族掌握资源最多的顶尖，他们都已获得了抗体，健壮美丽更胜从前。

只是海族已经不再适宜居住，他们接受了刘凛的招安，改头换面，成了宋国的臣民。

澧县的县衙夫人热情接待了他们，高贵优雅大方友善，谈笑间提到自己的妹妹，如今已经嫁入高官府中，夫君疼爱儿女绕膝，不久后就要帮着姐夫升官进京，到时候一家人团聚，共享天伦。

许清欢再次踏上海族的领地时，这里已变成一片废墟，空无一人。她推开厚重的铁门，阴暗潮湿的房间正中央立着一个大木桩，上面锁着一具白骨。很难见到这么干净的白骨，一丝血肉都没有，剃的干干净净。

煤球凑上去嗅了嗅，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我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们。”许清欢蹲下身子摸了摸煤球的小脑袋安抚，眼泪不自觉落下。

她伸出手，收走了月離最后一世的魂魄。

离开的时候许清欢在海边遇到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满头白发衣衫褴褛。他仿佛瞎了眼睛，爬在地上到处翻找。

“……阿離……我的…阿離…在哪儿…”

他说着抓起身上的虱子放进嘴里，嘿嘿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发疯一般哭喊起来。

……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老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

“这肉可是好东西，就这么薄薄的一片，就可以卖一千金。”

“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儿去了？说！！”

“吃了这肉，不仅可以抵抗感染，还可以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呢，老爷子，你想不想尝一尝？啊？”

“说啊！！我女儿呢？！你说啊！”

“你女儿？……你女儿不就，在你眼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