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

“枫儿，你还要躲我多久？”

楚慕欢望着楚慕枫的背影，既无奈又心酸。

这些日子以来，他无事便会泡在昭阳殿，或者发呆或者看书，生活如同垂暮的老人，哪里还有一丝朝气蓬勃的气息？

她真的做错了吗？可是，若是事情再来一遍，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皇姐，你来啦？”

楚慕枫抬眼，微微一笑算打了招呼，便重又埋头进眼前的书本里去了。

“我来，与你辞行。”

楚慕欢叹了口气，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强忍心伤，若无其事的说道。

“辞行？去哪里？”

楚慕枫终于放下了书本，皱眉回望，很是疑惑不解。

“我要嫁人了。对方是赵王。”

楚慕欢笑着，想装出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只是最近，她实在消瘦太多了，这笑，看起来比哭好不到哪去。

“嫁人？怎么可能？！”

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成功的击碎了楚慕枫用来包裹自己的外壳。

事关楚慕欢的终身幸福，他无法再淡然以对。

“是呀，三日后，我便会动身前去赵国，枫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多保重自己。”

楚慕欢低头，快速的将眼角的眼泪眨落，再抬头，依旧是笑颜如花。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嫁人？！为什么是那个糟老头子？！”

楚慕枫将手中的书狠狠的甩到了一边，抓着楚慕欢的肩膀来回晃着，有些歇斯底里。

突然，他顿住了，似是明白了什么。

“是……因为我，对吗？”

他有些痛心的望向楚慕欢，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是了，就是因为他的逃避，所以楚慕欢才不得不一人扛起了所有的重担。

与赵国联姻，怕是逼不得已才为之的下下策了，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见来自朝廷的压力有多大。

而这些，本该是他来承担的！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你不用自责。虽然是继室，但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后，也不委屈我的。”

楚慕枫笑着，说的云淡风轻。

楚慕枫还是在意她的，不是吗？

若是她的离去，能让楚慕枫重新觉醒，找回自己的位置，那也是值得了。

“可是……”

楚慕枫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不要去，但是他又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呢？

婚约已经定下，若是这个时候毁约，后果是他不能承担的。

都是他自己不争气，才逼得自己的姐姐出此下策。

他依然痛恨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地位，因为这些，带给他的是无穷的束缚与枷锁。

但是他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已经有太多的人为他牺牲，他总不能让这些付出与牺牲统统白费了吧……

“枫儿，你要知道，皇帝，是不能有自己的感情的。这话说来很残忍，但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就得放她离开，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你明白吗？”

“你现在下不了手，我帮你。就算恨我也好，只要，你能一切都好……，无欲则刚，枫儿，坚强起来吧，这天下，还要靠你来稳着。你放心，我虽然嫁过去了，但是还是会想尽办法帮着你的。”

楚慕欢深情的望着他，似是要将他的身影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里，以此来照亮自己那未来暗无天日的时光。

“皇姐……”

楚慕枫终于再也无法自制，抱住楚慕欢痛哭起来。

莫菲的死，让他消沉，并对自己的人生目标产生了质疑。

而如今，楚慕欢的远嫁，给他敲了一记重锤，让他明白，这条路没得选也没得挑。

如果继续消沉下去，那么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会遭殃。

除了咬牙坚持，他其实早已无路可走了……

*

这里是被封闭的禁殿，远远的，通过那红墙绿瓦，雕梁画栋，还隐隐可见昔日的辉煌与奢华。

可如今，这里是皇宫里最偏僻最冷清的地方。

连洒扫的宫女太监都不愿涉足此地，所以遍地荒草，虫蚁丛生，尤其是夜深人静时，虫鸣鸟叫，野猫纵横，鬼影绰绰。

只是这段时间，在这禁殿最里面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火烛，有了人类活动的迹象。

而且，在今天，这里还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贵客。

“老奴参见公主。”

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对着来人屈膝行了一礼，遂又淡定的拿起帕子，垫在药炉的手柄处，小心的将熬好的药从火上端了下来。

“这段时间，辛苦嬷嬷了。”

简装打扮的楚慕欢丝毫不在意面前人的怠慢，反而发自肺腑的道了声谢。

“公主这是哪里话！倒是公主，您怎么又瘦了呢！皇上他情况可好？”

嬷嬷皱眉，目光里满是心疼，言辞之间与楚慕欢姐弟俩似是非常亲厚。

“皇上他一切安好，毒已经解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楚慕欢笑了笑，眼角眉梢里却带了一丝苦涩。

“公主莫要担心，皇上是老奴自小看大的，这道坎儿，肯定能迈过去的。只是，苦了公主……”

没错，说话的这人，正是楚慕枫的乳母张嬷嬷。她一面安慰感慨，一面又拿起了帕子，揩了揩有些湿润的眼角。

“我没什么的。只是以后，就拜托给嬷嬷了……”

只是伤神了一瞬，楚慕欢很快便定了心神，说的郑重其事，竟像是下辈子都无法再见一般，引得张嬷嬷一阵伤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她睡了吗？”

“还未。公主进去吧。”

楚慕欢点头，抬脚进了房间。

屋里，一个只穿了一身里衣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抚着桌上的茶盏，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你在等我？”

楚慕欢愣了下，哑然失笑。

“是呀，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

莫菲歪了下脑袋，莞尔一笑。

她原本是怀着必死的心，吃下了那最后一餐丰盛的宴席，若不是药效发作的快，她觉得自己将会是撑死的……

只是没想到，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竟会置身在这个偏僻的禁殿里，身边还有张嬷嬷贴身服侍她，给她煎药疗伤。

虽然摸不清楚慕欢葫芦里到底藏的什么药，但是既然死不了，莫菲当然乐得接受这一切安排了，只是每日里积极配合，好让自己的伤势好的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