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天气转阴，天空开始零星地飘起了雪花。

村里的老人们前几日观天，当时就说这场初雪怕是要下得大，于是这几日大家陆陆续续地抢收地里的萝卜白菜。

从镇上回来的第二日，还没等到初雪，李长风就请了村里的几个叔婶帮忙，把地里的萝卜白菜全收了，拉去村中的老槐树下卖掉。

陈母问要不要留一些萝卜做萝卜干，省得以后再收萝卜又要费钱。

陈月摇头，跟李长风商量，之后还是从村里收，让大家伙多一份收入，蚂蚁再小也是肉。

李长风也同意这样。

第一场初雪下得确实比往年要大，一早推开门，天地间一片雪白，远处的大凉山仿佛也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纱衣，万籁俱寂。

李长风一早就将院里的鹅卵石小径清扫干净，又去后院查看了牲畜棚。当时搭建这些棚子时，用的木材结实，所以雪大也无碍。

陈月起床后给瑞宝掖好被子，小家伙还在香香地睡着，有时嘴角微微翘起来，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

昨日，因着要下雪，陈月将堂屋的厚门帘挂上了，此时掀开门帘，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雪还未停，伸了个懒腰，好是舒服自在。

洗漱后，将稀饭煮上，上面蒸了几个李长风最爱的肉沫酸菜大包子，并两个白煮蛋，一锅熟，很是方便。

李长风打扫完后院，给骡子和鸡喂了食，回来洗净手，早饭也做好了。

两人在厨房的小矮桌旁坐下吃早饭，边吃边赏着门外洋洋洒洒的飘雪，厨房这一小片地方却温暖如春。

陈月喝一口稀饭，感叹道：“好幸福呀！”

李长风微笑着点头，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会有这样美好的生活发生在他身上，自从认识阿月后，幸福就开始涌向了自己，感谢上天的眷顾。

两人吃完早饭，陈月用热水洗了锅碗，李长风说要去村里转转，看看大家需不需帮忙。

陈月提醒他去善堂那边看看，还有善堂那几位老人家里。

带上铁锹一路向村里走去，今年村民自发地组成几个小队，清理了村中主干道上的积雪，走起来一点也不费时间。

李长风先去了陈家，见阿爹他们没事后，又沿路去了善堂。

善堂屋子小，清扫了屋顶的雪，见上面的瓦片都没什么事，转身去其他老人家里。

孙婆婆家里的西屋，屋顶的木梁被积雪压断，一大片茅草陷了下去。

李长风回家扛木梯子，带了几根结实的木头。这几根木头是从他家里后院拖出来的，他家现在用不上。

搭着梯子爬上去，将被雪浸湿的稻草扯下来，断掉的木头也清理掉，换上结实的木头。

在原先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几根木头，排的比之前要紧密一些，承重力更好，一番敲敲打打之后，铺上一层油纸，最后搭上干稻草。

孙婆婆的小孙子容儿一直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人小虽起不到多大作用，却一脸紧张地牢牢抱住梯子，胜在有心，一会儿提醒一声：“长风哥哥，小心点儿啊。”

李长风笑着说：“没事。”

李长风这边弄得差不多了，村长带人过来，在底下瞧着李长风搭好最后一片稻草，从梯子上下来。

村长赞赏地拍了拍李长风的肩膀，道：“长风，好样的。”

李长风笑着摆手道：“还有几位老人家里没看。”

村长说：“你回家歇歇，剩下已经安排人去看了。”

李长风点点头，扛着梯子，拿着铁锹要回家，孙婆婆跑出来喊道：“长风，喝口水。”

李长风回头，晃了晃手道：“不用了，婆婆您带容儿快进屋，下雪路滑你们小心点。”

孙婆婆笑着道：“哎。”

望着他们走远，叹道：“容儿，你长风哥哥和小月姐姐真是大好人。”

容儿用力点点头：“容儿以后也要像长风哥哥一样，做大好人。”

孙婆婆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两人进屋，等一会儿再去善堂那边做午食。

李长风到家时，陈月正抱着瑞宝站在堂屋门口，掀起门帘一角，让他正好能看见外面飘飘落下的雪花。

这是小瑞宝出生后第一次看见雪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好奇的很。

李长风洗净手，挡掉身上的雪花和看不见的灰尘，接过瑞宝抱在怀里，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小脸蛋，惹得小瑞宝皱起了小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陈月笑着问：“孙婆婆那边收拾好了吗？”

李长风点头：“弄好了，其他老人家里，村长已经安排人过去了。”

陈月：“那就好。”

陪着他俩玩了一会儿，陈月顶着雪花，小跑进厨房，淘米做午饭。

上午泡了半块腊鱼和一根排骨，打算做一道鲜汁腊鱼和排骨萝卜汤，再凉拌一盘萝卜缨子，两个人吃正正好。

排骨剁成小块，焯水后放入瓦罐里，加姜片和热水，架在小灶上慢炖，萝卜切滚刀块备用，萝卜缨子洗干净焯熟，切碎加香油、盐、醋凉拌装盘。

今年第一次腌制腊鱼，不敢做多，只腌了两条草鱼，一条大约三斤重。

腊鱼泡出多余的咸味后，切成小块，下锅煎成微微金黄，加姜片蒜片，再沿着锅边淋入一小勺白酒，翻炒均匀，加酱油和糖，倒入开水，小火咕嘟约两刻钟后撒上蒜叶，喷香。

中途陈月给瑞宝喂了奶水，之后在他阿爹怀里慢慢睡着了，将他放在寝室里的小摇床上，盖好被子，轻轻掩上屋门。

天气冷，两人就在厨房挨着小炉子，吃起午饭。

李长风夹起一块鱼腹，放进陈月碗里，这个位置鱼刺大，而且好吃，陈月笑眯眯地吃了一口。

鲜汁腊鱼咸香味足，加上蒜叶，味道更是浓郁，十分下饭，配着清爽的凉拌萝卜缨子，陈月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李长风更别提了。

饭后再喝一碗热腾腾的萝卜排骨汤，足矣。

转眼就是腊八了，阿娘喊他们过去喝腊八粥，一起吃热闹又省事，省得两人再熬一锅。

阿娘今年熬的腊八粥，食材很舍得放，料很足，花生红枣加各种豆子，浓稠又香甜软糯，陈月喝了两碗才放下碗筷。

听阿娘说舅舅家的女儿不日要出嫁了，陈月穿越过来后，没见过阿娘家那边的亲戚，可能有她很宅的原因。

不过连她跟长风成亲那会儿，也是没见过那头的亲戚。

陈母的弟弟也就是陈月的舅舅，续弦娶了一个媳妇，人不太好相处。

又因着他们家在她小时候太穷了，陈父他们刚分家的的那会儿，阿娘跑回去借过钱，但是没借到，怕他们太穷还不起。

后来陈家与那边来往少了，除了逢年过节，阿娘去看望一下外公外婆，其他亲戚是不来往了。

这个要成亲侄女是前头一个舅母生的，阿娘说第一任舅母人很好，还抱过小时候的她，只不过去得早，就留下这一个女儿，后来舅舅续弦又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听说这个侄女在家不受继母待见，一说到这，陈母就唉声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月安慰阿娘，妹妹之后成家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会好些，陈母点头，希望如此。

今日是个大晴天，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阿娘他们商量今日一起去镇上采办年货，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怕到时没有好天气，趁着现在天气好，先把年货买了。

天气冷，加上年关将至，镇上人挤人，瑞宝还小，陈月在家带他就不同去了，让李长风驾着骡车载着阿娘他们一道。

昨晚陈月交代了李长风今日要买些什么，今早塞给他一个钱袋子，里面有五两银子并几百文。

交代他买一些日常的调味料，家里香料都还有，暂时不用买。

让他买一个猪肘子和几根排骨以及筒骨，外加几斤猪肉，这天气冷得很，肉冻在外面，可以吃到过年。

李长风说他想吃卤猪头肉，陈月让他看见有卖的，就买一个回来，除了猪肘子，其他都不太贵。

陈月说：“如果看见有卖鸭子，也记得买一只回来，养几日，留着过年吃。”

李长风点点头，陈月想家里有鸡了，就不用再买，鱼的话，到时直接去三平叔家买，其他也没啥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临走前叮嘱他记得买一些糖果子，小孩子们过来拜年时用。

几人到了镇上，果然人挤人，幸好陈月没来，不然抱着瑞宝确实不好走，李长风寄存好骡车，背着背篓去买陈月交代他买的东西。

跟阿爹他们分开，几人之后在老胡家面馆那边集合。

李长风先去了肉市，买些新鲜的猪肉，到的时候，猪肘子就剩一个，被他先买了，迟一步的人懊悔不已，跟他商量：“兄台，可否将这肘子转卖于我？”

李长风抱拳，摇头道：“内子交代要买，不能承让，抱歉。”

那人同样抱拳：“是在下唐突了。”

李长风告辞，去了下一家，买了猪头和猪骨头，又沿着菜市寻找鸭子，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位黑衣阿叔，身前放着鸭篓子，人在那里蹲着，已有两位妇人在挑选。

李长风走过去，道：“阿叔，给我来一只鸭子。”

阿叔咧嘴笑着道：“好勒”，眼明手快地从鸭篓里抓了一只出来，递给李长风。

李长风接过来，瞧着精神还不错，掂了掂重量，还挺肥的，晓得阿叔挑着好的给抓的，也没还价，直接给了五十文。

阿叔收下，笑着说：“我给你拿草绳拴好，不易跑，回家还能养几日。”

李长风点头，谢过阿叔，出了菜市，往杂货店走去。

路上有卖小孩玩具的，给瑞宝买了一个小风车，风一吹，呼呼地转起来，瑞宝看见肯定开心。

瞧见街边小摊上，围着不少妇人，李长风待她们走了后，上前给阿月买了两条发带。阿月现在系的发带还是他之前送的，已有两三年了。

买了调料和糖果子之后，去和阿爹他们汇合，那里站着三位“不速之客”，大伯娘和她的女儿及侄女。

陈父看见李长风，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李长风点了一碗素面，快速吃完，等阿娘他们吃完，起身付了钱，一起向镇门口走去。

那三位“不速之客”一直跟着，期间不停地找陈母说话。

陈母心善，无奈地道：“长风，她们想搭个便车回村里。”

李长风不想违背阿娘的意思，点头道：“不嫌挤就可以。”

旁边的姑娘娇笑着跳过来，说道：“谢谢长风哥哥，长风哥哥我帮你拿吧。”

李长风躲过她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那姑娘见状气得跺跺脚，旁边另一位姑娘摇头安慰她。

几人坐进车里，李长风将放着鸭子及猪头的篓子，往里推了推，引得那姑娘连连惊叫，让他拿远点。

李长风轻皱着眉头，将背篓挪到车门旁边。

等陈父在身旁坐好，他轻拍缰绳，驾着骡车回家。

到家已快到申时，陈月带着瑞宝已经午睡一觉醒来，抱着瑞宝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陪他玩。

李长风放好骡车，拴好骡子，喂了草和水后，背着背篓，拿着小风车进了院子。

瑞宝看见阿爹手里的小风车，小手挥得起劲，咧开嘴巴，露出没有牙齿的粉色牙床，瞧着就乐呵。

李长风放下背篓，将小风车用布巾擦一擦，递给陈月。

陈月问道：“午饭吃了没？”

李长风擦了脸后说：“吃了一碗面条。”

陈月点点头：“锅里给你留了稀饭和馒头，饿了就吃点。”

李长风道：“好。”

进厨房端出稀饭馒头，还有一盘肉沫酸豆角，在小矮桌旁坐下，撕开馒头，舀了两勺酸豆角夹进去，就着稀饭大口吃起来。

陈月见他吃得香，让他掰一块给她，李长风掰了一半，夹了一点酸豆角，递给她。

瑞宝也不看小风车了，转而盯着陈月手里的馒头，嘴角流下了口水。

陈月用额头蹭蹭他，笑着说：“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