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拎着猪大肠招摇过村，其他人对她避如蛇蝎，纷纷捂着鼻子隔几步远，就连阿爹他们看见了，也皱着鼻子问他俩怎么挑了这个东西。

陈月内心腹诽，你们真不懂货啊，到时候卤出来你们可别抢着吃。

李长风倒是不嫌弃，拎着猪头走在她旁边，瞧见旁人异样的目光，还想接过她手中的猪大肠，陈月没让，表示不用在意，悄悄告诉他：“这玩意做出来可好吃了。”

李长风点点头，阿月做的东西向来都很好吃。

回到家，陈月先将猪头洗干净放进厨房，又挖了一碗面粉，端着猪大肠去河边清洗，大肠里的脏东西村民之前清理了一波，不过不太干净。

陈月将猪大肠从里面翻过来，去除多余的油脂和脏东西，用面粉抓洗了三遍，过清水洗干净，端回家。

李长风出来看见她的手冻得通红，不赞同地上前接过盆，放在地上，捂在手心里，不停地哈气，陈月笑着说：“没事，洗好了。”

李长风眉头皱在一起，说道：“下次让我去洗，你别去。”

陈月眼睛弯弯，点了点头。

手捂热了，李长风帮她把盆端进厨房，猪头和猪大肠放进里边的大锅刚刚好，留一口锅中午做饭。

陈月裁剪一块小纱布，从粮仓架子上取了香料，一颗肉蔻和草果，放进纱布中拍碎，捏一小撮丁香，两片白芷甘草，扎紧纱布口子，抓了一点小茴香，带上粮仓门。

让李长风帮忙烧火，焯过猪头和猪大肠，热锅冷油，下入姜片、蒜瓣、小茴香、干辣椒、桂皮、八角、香叶炒香，倒入开水。

放入猪头和猪大肠，刚好没过，香料包和小葱结扔进去，加酱油和糖，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半盏茶的时间，再调小火炖一个多时辰。

从午时开始，家里的香味就没断过，两人中午吃着馒头和昨日的剩菜，索然无味，尽想着锅里的猪头和大肠。

小火炖了一个半时辰，锅里的汤汁减少了一半，猪头和大肠也缩水了，汤汁变浓稠，陈月往锅里撒入盐，用汤勺舀取汤汁淋在肉上，盖上锅盖小火继续炖一刻钟。

一刻钟后，陈月熄灭灶膛里的火，没揭开锅盖，继续焖半个时辰。

期间李长风问了好几次，可以吃了嘛？陈月笑着让他再等等......

刚焖好，陈月立即切了一块猪头肉和一截肥肠，两人解解馋。

李长风直夸好吃，肥肠软糯弹牙，猪头肉浓油赤酱，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陈月切了三盘，每盘放一些切片的猪头肉、切丝的猪耳朵及几块肥肠，浇上卤汁，让李长风送去阿爹家、如生叔家及村长家，一家一盘。

回来时得到一致好评，篮子里还有村长家送的一把菠菜，如生叔家送的几块糕点。

晚上两人吃着卤肉配米饭，喝着紫菜蛋花汤，别提有多香了。

翌日，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泡脚故事里摔断门牙的赵德军。此人和李长风一般高，生的粗壮，浓眉大眼。

瞧这大高个，完全想象不出遇到野猪东奔西跑的样子，不过一笑就知道了，确实摔断了一颗大门牙，憨憨的。

李长风见到他时十分高兴，向陈月介绍过后，两人带着弓箭一起上山了，说午时回来吃饭。

陈月将家里收拾好，就开始准备午饭，午饭打算做一道萝卜烧肉，醋溜白菜，菠菜炒鸡蛋，紫菜蛋花汤，另外切一盘卤肉，再加个凉拌萝卜缨子，五菜一汤。

先将米饭煮上，去菜地里挖了两根萝卜和一棵大白菜，兑热水洗干净。自从昨天洗菜冻红了手，李长风勒令她以后洗东西必须兑热水。

切切洗洗备好菜，萝卜缨子焯水后过冷水，切碎加入香油、盐、醋拌匀，脆嫩爽口。

猪肉下锅煸出油，加入姜片八角酱油炒香，放入切成滚刀块的萝卜翻炒，倒入开水炖煮。

米饭煮好后，架上蒸笼，切好的卤猪头肉拼猪耳朵满满一盘，放进去加热，炖好的萝卜烧肉也放进去保温，洗好锅等他们回来再炒素菜。

小炉灶上，宽口瓦罐里的水烧开了，放入捏碎的紫菜，打入鸡蛋花，撒盐，挖一小勺猪油放进去化开，撒上葱花，端去堂屋。

小炉灶上继续烧着热水，李长风他们推门而入，陈月迎出去，笑道：“回来啦，洗洗手马上吃饭。”

李长风拎着手上的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示意陈月看，还有两只鹌鹑放在地上。

陈月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鼓掌，让他带客人去洗手。

赵德军从篱笆院进来时，就一直在打量着院子，不时点点头，鹅卵石铺在脚下的走道上，檐下院角栽着绿树花草，尤其是东南角的那棵矮树，这个时节还绿油油的，当真是雅致。

洗完手对李长风说：“这院子收拾得真别致。”

李长风笑着点头：“都是阿月收拾的”，语气还有点小骄傲。

走进堂屋，长桌映入眼帘，尽头放着一口黑色陶罐，插着绿枝条，枝条上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旁边放着一套茶具，竹杯倒扣在茶盘上，中间放着一口瓦罐，此时盖着盖子，隐隐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李长风邀请他入座，刚拿了茶壶去厨房添了热水，给他倒了一杯。

两人坐下随意交谈，赵德军感叹：“你这日子过得乐不思蜀，羡煞旁人。”

李长风笑得合不拢嘴。

赵德军放下竹杯说道：“等那天，你带弟妹一起去，见见大家。”

李长风点头：“会的。”

听见陈月唤他，他立刻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两手端着菜过来。赵德军站起来要帮忙，李长风没让，请他坐下。

又去厨房端了两个菜，陈月端着饭甑子和碗筷跟在后面，笑着说道：“家里没什么菜，多担待。”

赵德军连忙摆手。

李长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给赵德军倒了一碗，自己也斟了一点。三人坐下，陈月以茶代酒，共同举杯。

赵德军吃了一口卤肉，惊为天人，赞道：“真香！弟妹手艺没得说。”

陈月笑着让他多吃点。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当年的故事，尽管不少故事在泡脚时已经听过了，再听一次，依然很有意思。

赵德军抿一口酒说道：“弟妹你不知道，早上来的时候，门一开，嚯，好家伙，这是谁啊？”

吃口菜继续说：“才几年不见，这小子大变样，以前这小子瘦得跟麻杆一样，现在又高又结实，俊的咧！”

“我算是晓得了，原来是弟妹养得好，就这手艺，家里粮食肯定不够吃。”

陈月被逗得哈哈大笑。

赵德军继续说：“这小子以前过得那叫一个糙啊，吃穿一点都不讲究，现在好了，我跟他去打猎，兔子毛碰到泥巴，他都要擦一擦，说不能让媳妇脏了手。”

说得李长风耳尖泛红，陈月笑得停不下来，赵德军看得颇为惊奇。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赵德军起身告辞，两人送他出门，李长风将猎物递给他，让他带回去，他推着说不要，实在推辞不掉，接过一只野山鸡。

翻身上马，冲他们摇摇手，“驾”得一声，马儿跑了起来。

两人返身回家，带上篱笆门，关上院门，李长风喝了一点酒，酒气上脸，脸色潮红，陈月拉着他去床上躺下，脱掉外衣，掖好被子。

饭菜都吃完了，陈月收拾好碗筷，倒了一杯温水端进屋里，扶着他喝下，随后躺在他旁边小憩。

陈月醒来时，李长风还在呼呼大睡，轻声掩上屋门，去看院子里的猎物，兔子还活着，倒扣在竹篓里，上面压着一盆水。

两只鹌鹑没气了，陈月捡了一只送去阿娘家，回来将另一只收拾干净，留着炖汤。

两人花了三日收拾完地里的萝卜白菜，萝卜留了一百斤左右，白菜留了三十来斤，堆在西边耳房檐下，底下垫着油纸，又铺了一层干稻草。

其余的全卖了，换了二两银子不到，家里银钱除了银票不动，今年存了十四两并几百文。几百文铜钱放进抽屉，十四两碎银子收进柜子里。

天气不错，陈月让李长风去镇上买一口稍大一点的菜坛子，还有几个小罐子，前者用来积酸菜，后者用来装萝卜干。

临出门前，让他记得带一包盐，再带几根排骨或者大骨头。

陈月在家将白菜全都洗了，放在院中晾干水分。萝卜干打算先做两斤试试，于是只洗了二十来斤萝卜。

萝卜洗干净擦干表面的水分，取两个切成长条，放进泡椒坛子里。其余的切成片，加盐腌制一个半时辰，再挤干腌出来的水分，放在簸箕上晾晒，要晒干三日。

卤猪头肉和大肠都吃完了，余下的卤汁里，陈月放了干豆腐和一斤猪肉，又卤了一次，这次味道更香浓。

中午煮了米饭，做了一盘凉拌白菜。白菜掰成小块，下锅焯水至变软，捞出加盐、醋、酱油，撒上花椒粉，淋上辣椒油，拌匀入味，清爽又好吃。

卤肉切片与卤豆干一起放在蒸笼里，架在饭锅上加热保温，等李长风回来就可以吃。

李长风赶在午时回到家中，放下东西，陈月给他打了水洗手，冬天的井水没有河水冰。

两人坐下吃饭，两个菜直接光盘，尤其凉拌白菜更得陈月心，李长风一如既往爱吃卤肉，凉拌白菜也没少吃。

午休半个时辰，李长风说过几日要带她去见当年军中的恩师与好友，陈月倍感意外，问他：“去哪见？”

“他们过几日来清河镇办差，我们直接去镇上拜访。”

“那日赵德军来就是说这事的？”

李长风点点头。

陈月继续说：“那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李长风想了想道：“到时去镇上买点糕点，打壶酒带过去，他们不长住，办完事就走。”

“那也行。”

前几日打到的兔子还没处理，陈月让李长风处理时别损坏皮毛，她打算做两条兔毛围脖，正好一条灰色一条白色。

皮子完整，皮上的脂肪被李长风剔得干干净净。两张皮子放在檐下曝晒，晒个两三日，再来熟制。

期间陈月积好了酸菜，大白菜晾干水分后，对半切开，均匀抹上盐，再一层一层叠放在菜坛子里，最后压上洗干净的大石块。

皮子晒干后，陈月从厨房铲了一盆草木灰，准备鞣制。李长风让她说步骤，他来熟皮子。

很简单，就用草木灰浸泡一段时间，再反复大力鞣制，最后用皂角洗干净皮毛。

这活交给李长风，她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番，去做午饭。两只兔子，拿了一只做泡椒兔，另一只抹上花椒盐放在厨房檐下风干。

兔子肉剁成小块，用面粉洗去粘液，热锅冷油，放姜片、蒜片、花椒、八角，以及切好的泡椒碎、泡萝卜丁，炒出香味后，下入兔肉块，大火翻炒。

锅边淋一勺白酒，继续大火翻炒，加一点盐和糖，倒入一碗开水，大火咕嘟片刻收汁，撒上葱段出锅。

鲜香麻辣，配上米饭，有几碗吃几碗。

萝卜干晒好之后，用温开水泡发，洗去灰尘杂质，再次晒干水分，这样萝卜干更脆嫩。

小罐子洗干净，用白酒擦拭一遍，放在一旁。萝卜干收进干净无水的木碗里，加入花椒粉、辣椒粉、糖和辣椒油，拌均匀，一咬嘎嘣脆。

依次塞入小罐子里，两斤萝卜干塞满了四个小罐子。送了一罐给阿娘他们，准备带一罐给李长风恩师，余下两罐他们自己吃。

十二月八日，天气晴，腊八节，约好的日子。

陈月和李长风一早吃过早饭，吃的稀饭配萝卜干，外加一人一个鸡蛋。

吃完收拾一番，李长风牵出马，陈月说：“两个人马儿可以吗？”

“没事。”

扶着陈月上马，两人佩戴着同款兔毛围脖，一个灰色一个白色。

之前两张皮毛做好围脖之后，剩余的边角料，加上粗布给李长风缝制了一副手套，骑马戴上正正好。

一路将陈月搂在怀里，挡住寒风，向镇上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