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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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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发烧了

甫一进入十一月,气温猛然降到个位数,连呼吸都有了白气,地里农作物蒙了一层白霜,人们衣服里面也开始叠加衣服。

这个月大凉村变得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砍柴拾薪,家家户户忙碌着储存过冬物资。大人们说背靠大凉山,只要不偷懒,冬天不会冻死人。

陈母他们今日一早去了镇上,家里现下只有陈月带着虎弟弟,两人坐在屋檐下就着咸菜喝稀饭,阿娘还给他俩留了两张薄饼。

今年陈家有陈月给的三十两加上卖粮食得的四两银子,可以好好置办一次过冬物资,陈母从昨晚就开始琢磨着今日要买什么,预备大干一场。

陈月吃完早饭将家里简单拾掇后,带着陈阳一起进山。

可能是陡然降温的原因,山里温度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像个天然大温室,走几步便开始出汗。

一路上走走停停,陈月惊喜地发现了几棵花椒树。在这个调料贫瘠的时代,发现几棵花椒树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个季节移栽是肯定不行了,陈月暗暗记住位置,决定今日先摘一部分回去,等来年春天再移栽到家里后院,这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花椒吃了。

今日蘑菇收获不多,采摘了大半天才堪堪没过竹篓四分之一,想来已是被其他村民薅过几遍。

到了挖笋子的地方,早有好几位村民在那儿,陈月带着陈阳挑了个离大家稍远的地方蹲下。

现下的笋子比上次来时个头要更大一些,将自己背篓里的花椒和蘑菇放进陈阳的小背篓里,这些东西不占重量,他背着合适。

估摸着十来颗竹笋是她的承重极限,与陈阳一起挖够数量,起身装好,背上竹篓带着陈阳回家。

下山的路上迎面遇到上次那位蓑衣人,这人脱下蓑衣倒显得身材有点单薄,没有那么可怕,陈月对他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那人依旧点头示意,未曾开口说话,两人擦肩而过。

“阿姐,他好高,我也要长得和他一般高”,陈阳比比个子说道。

“那你可要多吃点”,陈月笑着给他鼓励。

背道而驰的人听到姐弟俩的对话,勾了勾嘴角,未作停留,继续向山里走去。

姐弟俩到家时,爹娘已经回来了,正在收拾买来的东西,阿娘朝她两招手,“小月、阳仔快过来试试新买的冬衣,都是新棉花,暖和的很。”

“阿娘,真暖和”,穿上黑色的新棉衣,陈阳爱不释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谢谢阿娘”,陈月的棉衣偏青色,冬日里衣服大体都是深色系,保暖耐脏最主要。

脱下新衣服,帮着阿娘一起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阿娘买了几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预备腌腊肉,还有陈月叮嘱的几根排骨,留下两根煲汤,其余让阿娘跟腊肉一起腌制成腊排骨。

腊排骨越嚼越香,别有一番风味,想想口中就能分泌出口水。

将补充的日常调味料收进厨房,其余让阿娘收拾,她去整理蘑菇笋子,还有偶得的花椒。

留下今日要吃的部分,其余的晒干,冬天可以吃个鲜味。

拿来簸箕,清洗好的花椒、蘑菇以及切成片焯过水的笋子,铺开晾晒在太阳底下,等到晒干就可以存起来。

她想着这几日要多上几趟山,多采点,存着冬日里慢慢吃。

陈月突然想到腊鱼味道也很不错,也是一道肉菜,可蒸可酱烧。

“阿爹,村里有人家卖鱼不”,陈月对在檐下修理农具的陈父说道。

“有啊,前头那个马三平家就打渔。”

“阿爹,能去买两条草鱼回来嘛,让阿娘一起腌成腊鱼。”

“成。”

“阿爹,顺便走三花婶子家带两块豆腐,晚上我们做鱼头豆腐吃。”

“哎”,陈父带着碗出门。

这边收拾完,陈月擦了手蹲下帮着阿娘一起腌肉,“阿娘腌的肉最香,我跟阿娘学学”。

“好啊,阿娘教你”,陈母欣慰,小月这一年长大了,变得稳重又体贴。

阿娘先将猪肉和排骨洗干净,用干布擦干表面水份,放在盆里,均匀地抹上盐,之后将每块肉和排骨反复揉搓,再放入无油无水的瓦罐里,加上盖静置腌制。

阿娘说大约需要腌制三日,期间每日翻一下面,把上下的肉位置调换一下,可以让肉腌制得更入味。

三日后取出来用剪刀扎上小孔,栓上绳子,挂在院中晾晒,大概要晒六七日左右,最后妥善保存起来即可。

晚饭是陈月做的鱼头豆腐煲。

鱼头一分两半清洗干净,锅热倒入凉油,放入切块的豆腐,煎至两面金黄,盛出备用。

下入鱼头煎好捞出,锅中留底油炒香蒜片、姜片、花椒粒及泡椒碎,下鱼头淋上酱油,倒入开水没过鱼头,加入煎好的豆腐、蘑菇、笋片及一个小葱结,盖上锅盖大约炖两刻钟,最后撒上少许盐和葱花出锅。

糙米饭配一锅香喷喷的鱼头豆腐煲,那叫一个鲜美,陈家四口人个个吃得肚子圆圆,陈阳嚷着明天还要吃。

近日地里不忙,陈父拖着板车带上一家子进山砍冬日柴火。

家里的柴火,通常陈父隔段时间上山砍一些,偶尔陈月也会带着陈阳去山上捡。

冬日里柴火自然要预备多一点,渐渐进入冬月要开始猫冬,大雪封山后很难进山。

陈父在砍枯树,陈母带着他们俩在附近捡枯枝,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干着活。

陈月正弯腰捡枯枝,听到一丝放慢的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上次那人,手里拎着山鸡兔子,看样子是要下山。

“陈叔,婶子”,陈月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嗓音低沉有点沙哑,但是不难听。

“哎”“哎”。

“这是打到东西了,好小子”,陈父直起腰笑着说道。

那人点点头,“叔、婶子你们忙,我先回去了”,那人向他们打过招呼就下山了。

“阿爹,这是谁呀”,陈月问道,这是她第三次遇见这人。

“他是我们村李富山家的小子,叫李长风。这小子厉害,敢一个人去山里打猎”,陈父竖起大拇指赞赏有加。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前些年被拉去从军,几年后回来,爹娘走了,他大伯他们吵着要分家,把他一个孩子单独分了出去。造孽啊,好在这孩子硬气,敢打猎没饿死。过完年估摸也要十八了吧,也没个长辈张罗着成个家”,阿娘说着摇头,阿爹也跟着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月听着唏嘘不已,她来到这里后,虽然也曾听说家里有不来往的大伯、二伯以及姑姑们,但是陈家一家四口是温暖和睦的。

她能深切地感受到爹娘的爱意,听着那人的遭遇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怪不得那人看起来刚毅却又很单薄,这个年纪遭遇这么多,不撑起来也不行,希望一直好好的。

忙忙碌碌地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好在初雪不大,田间的萝卜和白菜上只薄薄覆盖了一层,老人们说淋过雪的萝卜会格外甜。

陈家也在初雪之后开始收地里的萝卜白菜。萝卜白菜价钱便宜,不过也是一份收入。

每到大凉村收获季节,村长会组织人员,收集村里的庄稼,调度村里骡车牛车,再一起拉到镇上卖。

这样就解决了没有车的人家纯靠人力运输问题,卖完之后收一点运输费和人工费,家家户户根据产量分担,也没多少费用,这是个与民便利的好办法。

阿爹他们去村里卖萝卜白菜了,陈月拿着篮子将后院的辣椒都摘了,不然怕过不了冬天。

挑拣一些个大皮红的辣椒,预备做明年播种的辣椒籽,其余都清洗晒干,想着做些辣椒粉和油辣子,拌菜拌面都好吃。

见日头还早,背上小竹篓上山采点花椒,做辣椒粉的时候加入,辣辣麻麻的,口水要下来了。

这个季节大凉山光秃秃的,不过也有一些一年四季常青的树木还坚挺着,成为这个季节的一道风景线。

摘完花椒,她四下转转,看有没有可以带回家的东西。转眼看到李长风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连人靠近都没睁开眼。

陈月问道:“你怎么了?”

李长风的脸色看起来很不正常,面颊泛红,陈月怀疑他发烧了。

他似乎听见问声,缓缓睁开眼,想说话却没有发出来声音,眼睛又闭上了。

陈月犹豫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温度很高。

“你发烧了,不能睡在这里”,陈月推了推他,没有反应。

陈月急了,这个时代发烧是容易要人命的。

“我背不动你,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喊我阿爹来带你下山”,陈月焦急地说完,卸下背篓往山下跑。

“阿爹、阿娘,呼...呼...”,陈月喘着气冲进家门。

“咋?”

“阿爹...快,拉上板车...李长风发烧了,动不了,救他”,陈月边喘气边说,脸上全是汗水。

陈父迅速将板车拉出来,带着陈母和陈月往山上赶,让陈阳去请村里的赵郎中过来。

三人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山上,李长风一直没动过,眼睛还是闭着的。

“孩子,醒一醒”,陈母碰了碰李长风,依然没有反应。

“快,将他扶上板车”,陈父说着从后面抱着李长风上半身,陈母托着他的腿,陈月扶着板车,三人合力将他抬了上去。

阿爹他们在前面拉板车,陈月在后面边推边护着李长风,防止他掉下去,几人快速往家里赶。

家里赵郎中已经请来了,和陈父一起将李长风抬到陈阳的屋里,期间李长风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球在眼皮子底下轻微地动了一下。

赵郎中仔细给李长风把过脉,喂了一颗黑色药丸,坐下开始写方子。

“刚刚给他吃了退热药丸,今晚要注意,随我去取药,熬好晚上喂下去”,赵郎中说着起身往外走。

陈父点头随着赵郎中去取药。

陈月倒了阿爹的一点酒,让陈阳给李长风擦额头、脖子、手臂和腿部。擦完出来,换了一盆清水,将布巾浸湿拧干放在李长风额头上,之后换陈阳来,她去熬药。

晚饭是阿娘做的,给李长风备了米粥温在锅里。药已经给李长风喂下了,陈父晚上睡在李长风旁边守着,陈阳在爹娘房里支了板凳床。

清晨,陈父出来洗漱,说李长风烧退了,一家人悬着的心放下了。陈母在做早饭,陈月继续给李长风熬药。

端着药和米粥,陈月带着陈阳推开门进去,“你醒了。”

李长风望着她没有动。

“来,把药喝了”,让陈阳扶起李长风,慢慢给他喂了药。

“你发烧了,我们把你带来我家,请赵郎中给你看过了,现在烧退了,把药吃完,就没事了”,陈月轻声交代,给他喂了米粥。

示意陈阳把李长风放好,掖好被子,嘱咐他好好休息,并带着陈阳出去了。

李长风目光追随着他们出了门,之后缓缓闭上眼睛。他很累,但是在这里他感到心安,于是很快睡着了。

中午陈月带着陈阳又送了一次药和米粥,李长风吃完继续睡了,睡觉有利于恢复。晚上是最后一副药,吃完就不用吃了。

清晨陈家人在院里吃早餐,陈阳屋门被拉开,李长风走了出来。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快”,陈父笑着说。

“好点了嘛”,陈母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谢谢叔、婶子,谢谢”,李长风弯腰郑重道谢。

陈父说:“哎,没事,快去洗漱,过来吃早饭。”

陈阳带着李长风去洗漱,陈月给李长风盛一碗粥,今早还特地给他煮个鸡蛋,生病要补充营养。

李长风坐下一起吃早饭,看到碗里多出来的鸡蛋,眼眶发热。

陈父叮嘱李长风在家里多休息几日再回去,李长风闷声答应了。

李长风这两日气色慢慢好转,地里萝卜白菜也收拾妥当,陈月跑去金香婶子家花了四十文买了一只老母鸡,给家里人补一补。

鸡让阿娘收拾好,阿娘说这鸡养得好,黄油多,煨出来香。

陈月把多余的鸡黄油剥出来留着炒菜,用开水烫过鸡皮,放入瓦罐里加满水,又加入一片参片,大火烧开,小火慢慢煨着。

上次那棵小人参,陈月没有拿去卖,而是切片晒干保存起来,留给家里人用。

期间又往鸡汤里加入提前泡好的干蘑菇和笋干,继续小火炖着。

陈家晚饭是蘑菇笋干鸡汤,素炒大白菜,以及烧萝卜片。

吃完饭一人一碗鸡汤,李长风和陈阳一人得了一个大鸡腿,陈月和阿娘一人一个鸡翅膀,阿爹分了鸡头和鸡中干。

加了干蘑菇和笋干的鸡汤特别鲜,表面浮着一层黄亮亮的鸡油,一喝一个不吱声。

又一个清晨李长风提出告辞,并向陈家几人一一道谢,到陈阳时,摸了摸他的脑袋,答应回头给他做弹弓。

轮到陈月,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陈月笑着对他挥挥手,眼睛弯成月牙儿。

陈父陈母一再嘱咐李长风,好好照顾自己,别年轻不当回事,李长风全都应下。自爹娘离开之后,他在陈家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切和温暖。

“长风哥,我送你回家”,陈阳跳出来。

陈父陈母笑着默许了,目送他俩离去。

家里没啥事,阿爹去找他村中朋友闲聊去了,阿娘也带着绣帕去了金香婶子家,陈月琢磨着做辣椒粉。

将之前晒干的辣椒取了一部分出来,放入锅里干炒,加入了八角和花椒,这是家里仅有的两种香料,一起炒香后盛出来。

家里没有石磨,村中祠堂倒是有大石磨供大家磨面粉。用小舂盆将干辣椒捣碎,虽然速度很慢,但是她又无事,自己一个人琢磨乐得自在。

捣好的辣椒碎有颗粒感,用纱布包好,擀面杖来回压了好几遍,总算有点辣椒粉的样子,放入干净无水的罐子里,一种新的调味料诞生了,成就感满满。

又用同样的方法做了花椒粉,陈月愉快地决定晚饭就做酸辣拌面,面条擀好,撒上干面粉,放在一边,等阿爹他们回来再煮。

煮面条前煎了点葱油,泼在辣椒粉上,制成油辣子,就是缺了点芝麻,不过陈月已经很满意了。每人一碗酸辣拌面,喷香喷香的。

“阿爹,可以让长风哥来咱家住吗,就住我那屋,我还在你们房间里搭板凳床”,陈阳握着筷子皱着眉头问道。

“为啥”,陈父疑惑。

“长风哥家的房子太破了......还有就他一个人”,陈阳抓耳挠腮地回道。

“唔,阿爹晓得,你长风哥是好样的,会慢慢好的”,一家人默默吃着面条没再说话。

“阿娘,长风哥家里有马,这么大一个,不过长风哥说马年纪大了”,陈阳说着又兴奋了起来。

“估摸着是从军中带回的”,陈父想了想道,出生入死的老马,舍不得落下。

“那阳仔你有时间多割点草,帮你长风哥喂喂马”,陈母摸摸陈阳的头说道。

“嗯,好,阿娘”,说着拍拍胸脯包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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