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没。

——今晚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霖默了瞬。

视频里的人穿着白色T恤，毛巾搭在肩膀，微卷的发丝湿漉漉缠在一起。

江霖眼尖的瞧见一颗小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里。

他起身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魏川见画面里的人忽然消失，安静的擦着头发等他回来。

江霖其实就站在旁边偷偷观察他，看角度魏川应该把手机架桌面了，他袖子松松堆在臂弯，修长的手臂在空中晃动。

该死，为什么这角度还这么好看？

他低头看见自己短裤下的双腿，脸颊蓦地一红，又倒了杯凉水，这次还加了冰块。

魏川：“口渴了？”

江霖：“还行。”

魏川：“刚刚在想什么？”

江霖：“在想你为什么那么完美，成绩好，人长得好，性格好，连当男朋友都当得那么好。”

屏幕前的脸忽然放大，江霖看到他耳垂上的银饰，心里发烫。

魏川是特意给他看耳钉的。

“好看吗？”

薄薄的耳垂缀着银色耳钉，如同娇嫩的花瓣沾染上晨露，“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魏川轻拨了拨耳朵，想起下午去拜年时亲戚们刚开始的冷言冷语和他掏出成绩单后的无言以对，他嗤笑了声，偏见又如何，他戴着耳钉，照样考第一。

魏川眼尾上挑，“你少说了一个优点。”

江霖：“哪个？”

魏川：“我找男朋友的眼光也特别好。”

“江霖，我爱你，你知道吧？”

江霖眼眶发酸，他飞快的眨了下眼睛，把冒出的雾气压回去。

“我也爱你。”

挂断视频后，江霖下楼买了包烟，然后沿着种满棕榈树的公路，找到块海滩凸起的灰色礁石。

江霖踩过细腻的沙滩，坐在礁石上发呆。

夜深时浪潮的涌动声更清晰入耳，江霖任思绪随着摇摆的水面波动沉没。

月光在海面化为点点涟漪，光影交错间，仿佛生出一条指引人们在黑暗中前行的路。

大海让江霖内心获得了片刻宁静，短暂的忘掉他刚刚滋生的烦恼。

半包烟的时间过去，他手脚冻得都僵硬起来，江霖搓搓手指，准备回去睡觉。

他掏出手机一看，眉心跳了下，十八个未接电话？大半夜的，这个数字很吓人。

手机估计是买烟时不小心按到了静音键，他还没来得及点开未接来电看一眼，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魏川。

对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江霖心重重跳了下，“发生什么事了？”

“……”魏川：“你在哪？”

“出来买点东西，正准备回家。”江霖加快了脚步，“你还好吧？“

“开个共享位置。”

“好。”

位置一打开，江霖又愣住了，这位置……离他也就三、四百米吧？难道照片的事，他也知道了？江霖试探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别动，我来找你。”

江霖：“……好。”

江霖就那么挺着腰板呆站，看魏川的头像在屏幕里朝自己飞快靠近。

他会说什么呢？也许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会说……

他会害怕吗？

肯定会害怕吧。

怕他的家人、朋友对他失望。

江霖一会儿看屏幕一会儿盯着公路，生怕错过某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他出现在视线里。

魏川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敞开着，他跑得很快、很急，带着衣角向后翻卷。

他径直撞向江霖。

强烈的撞击和紧环住身体的手臂，让江霖头晕目眩，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魏川蹂进身体里。

江霖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能和他融为一体，就能永远跟他在一起了。

他抬手，用力回抱呼吸许久不曾平复的少年，试图将自己藏进少年的骨血里。

耳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江霖想安慰他，却被更紧的抱住。

“别让我找不到你。”

魏川以往极其清冷的，总不带情绪的嗓音此刻换成了沙哑的哭腔，不平稳的声线抖得人心疼。

原来是因为找不到他。

江霖又心酸又感动，情绪交织处，还有一丝庆幸，庆幸不是因为照片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江霖心疼的抚着他的背，解释道：“不小心碰到静音了。”

魏川头埋在他脖颈里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抽烟了。”

江霖：“……”

自从上一次在教室答应魏川后，他就没抽过了。今晚心烦意乱的，他买了烟还不敢回屋里抽，怕被闻着味。结果……

“以后不抽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

“……”

他发誓以后他再碰烟就是狗！

海边风太大，魏川温热的掌心裹住少年冰冷的手指，带他回了家。

江霖从衣柜里拿出他新买的睡衣——宽松的豹纹运动短裤和白色纯棉长t。

他怕冷，冬天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穿短裤也没关系。

魏川眉毛一挑，心想原来江霖喜欢这种调调的，他能想象得出那双匀称修长的腿穿上短裤后，会是怎样的动人心弦……

紧接着衣服到了他身上。

“很适合你。”江霖说：“我特意给你买的。”

魏川：“……”震惊，动人心弦的竟然是他自己。

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少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对着黑暗里一动不动的背影挣扎了许久，小声开口：“魏川，你睡了吗？”

魏川翻了个身枕着手面对他，“没有。”

江霖手指轻描着他的五官，最后停留在他柔软的唇瓣，“你怕吗？”

魏川亲了下他的手指，问：“怕什么？”

江霖沉吟了下，才说：“怕自己走的路，和别人不一样。”

魏川好像知道他今晚为什么心不在焉了。

“江霖，没有人走的路是一样的。”

“可如果你本来可以走一条光明正大的、被人羡慕的路……毕业、结婚、生子……”

优秀的人，这一生，会很顺利。

“能走那条路的人，是你，不是我。”魏川吻了吻眼前的人，眼里盛满了心疼，“是你在陪我受苦。”

魏川早就想明白了，爱一个人没有错。

亦或是，纵使有错，在十八岁的年纪，也应该一往无前，无所顾忌，不计一切去爱。

毕竟这一生，他只会拥有一份来自十八岁的勇敢与爱。

他摊开手，红色手绳串着的圆润珍珠静静躺着。珍珠是他初二时在海边意外得到的，手绳是他特意去庙里求的，保平安的。

江霖拉开灯，挽起袖口，将那节纤细的手腕送到他眼前。

红色手绳落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带给魏川强烈的视觉冲击，他喉咙紧了紧，捧起那颗珍贵的珍珠，吻了又吻。

吻到他的珍珠变成了粉红色，不再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