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烂成这样，来看烟花的人还这么多？”江霖拽过魏川的手臂，悄声说，“抓紧我，别丢了。”

魏川听话的握住他的手，严丝合缝的扣下去，“好了。”

徐立州带着气撞了下路旷，“别看了，辣眼睛。”

“为什么？”路旷单纯的眼神里透出点向往：“我很羡慕霖哥，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徐立州一口气没缓上来，踢了前面的人一脚，江霖抓抓头发，非常敷衍的找补：“好朋友嘛，以后会有的。”

路旷眼神黯了下，很快又被烟花点亮。

申城的烟花秀和江霖他们跨年去看的那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璀璨绚烂的礼花沿着海岸线炸开，掉落，又升起，盛放的烟花染红了半边天。

趁着所有人都举着手机在拍天空时，魏川垂头在江霖唇上碰了下又飞快离开。

江霖原本也举着手机拍烟花，被他一碰，浑身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内心升起股隐秘的兴奋与欢愉，可细究起来，那股子情绪里还藏了点不安。

他余光瞄了眼旁边的人群，见所有人都沉浸在烟花的视觉盛宴里，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也没人说那些难听的话，才放心下来。

他将镜头对准还直勾勾盯着他的人，手握成拳递给他，“男朋友，新年有什么愿望？”

魏川歪头思考了下，说：“考大学，和你一起。”

烟花在镜头上方不断炸开，江霖呼吸滞了会，周围嘈杂的声音像突然间被人摁了暂停键，瞬间安静得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愿意吗？”

“愿……”

“江霖，你为什么在这？”

视频到这戛然而止。

江霖周身气息陡然冷下来，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站在他身后。

和江家有来往的一些亲戚孩子，以他俩为中心簇拥着他们。

江武仗着人多，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真不要脸，爸不让你回来，你还偷跑回来干什么？”

“小武，别这样说。”江文假意拦住他弟的话头，实则煽风点火，“他虽然被爸赶出去家门了，也还是爸的儿子。”

简单两句话，让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那群人了解江霖的处境，也暗示他们不用再去讨好被赶出家门的这位。

只不过事与愿违，江霖按了按指节，他们就集体条件反射缩回脖子，开玩笑，他们几个可是被江霖揍大的！

江文江武周围转眼空出大片地，他们还没来得及尴尬，眼前出现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

江武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冷不丁想起幼时看过的纪录片——动物世界里，躲在暗处，绿色竖瞳窥视猎物，等待一击致命的毒蛇，顿时脊背一凉，气势散了大半。

江霖愣愣的望着挡在身前的背影，浓郁的荔枝味混着对方清冷的嗓音，在噼里啪啦的烟花声中传来：“先揍哪个？”

江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又连退了几步，这下徐立州和路旷也瞧见动静，挤了过来。

江文见状自己找个了台阶，带着人走远了。

“两傻逼玩意，又怂又爱挑事，你就是脾气太好他俩才蹬鼻子上脸的。”徐立州愤愤道：“你但凡把在外面揍人的本事拿出来一点儿，他俩就不敢狗叫了。”

换以前，江霖这会儿肯定比徐立州还暴躁，可现在他心情平静到甚至能哼起歌。

徐立州吓了跳，拉着魏川后退一步：“他烧傻了？”

“大概过了叛逆期吧。”魏川说。

初三早上天还没亮，徐立州和路旷就来送他俩去机场。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江霖打开袋子看了眼，都是他爱吃的零食，他满意的抬头，又演起来：“现金呢？”

“……”徐立州：“你想屁吃呢？”

飞机落地。

这是江霖第三次从海城的机场出来，踏上回程路途那刻，他莫名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从最初的抗拒到“回来了真好”，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奇妙与难以言喻。

“在想什么。”魏川见他盯着车窗发了很久呆，忍不住抬手理了理他耳边的碎发。

江霖往车窗上哈口气，画了个爱心，侧过身子用口型对他说：“想你。”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一个少年举着手机，在帮另一个倚着窗户的少年拍照，不禁凑趣道：“我家女儿和你们差不多大，出门也爱拍照。”

魏川笑着收起手机，和他闲聊了两句。

卫星北听说江霖今天回来，掐着点就来了。

他会来江霖并不诧异，让他惊疑的是卫星北把李曼欣带来了。

卫星北进门视线扫了圈，问：“川哥呢？”

“刚走。”江霖给李曼欣找了双拖鞋，“地板有点脏，将就一下。”

李曼欣受宠若惊的摆手，“我没那么讲究。”

江霖冰箱里只有饮料和咖啡，“喝橙汁可以吗？”

“可以。”李曼欣在沙发坐好，打量了下客厅，白色墙面挂着两个黑色半脸面罩，素色的地毯，三叶草图案的书包随意躺着，客厅角落里，倒挂着几朵玫瑰花。

李曼欣眼皮一跳，心沉了沉，她接过橙汁，指甲扣着瓶身的塑料，假装随意的找话题：“你在做干花？”

江霖视线落到发黄的花瓣，略带遗憾的开口：“好像失败了。”

沉默在客厅铺开。

李曼欣不是那种会铺垫的人，她抿了口橙汁，点开手机递给江霖。

江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拍得不错。

照片上的两人穿着同样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在漫天升起的烟花和汹涌的人群里，戴着面具接吻。

“你要有心理准备。”李曼欣支支吾吾的声音传来：“照片是在附中贴吧火起来的，尽管看不清脸，可……”

可她能认出来，就有别人能认出来。

那天两人都背了书包，其中一个还那么好认。

“谢谢你。”江霖说：“能把照片传给我吗？”

“行。”

江霖的坦然和态度让李曼欣暗地里松了口气，她是出自好心过来提醒下这位相处得还不错的同学，又害怕对方觉得她多管闲事。

“江霖，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开帖子的人估计本意也是在磕你们的cp，是后来的楼层歪了，就传到一中来了。”

江霖听明白了，有人认出他俩，于是到他们学校求证来了。

他没有特别惶恐不安或是害怕的情绪，只是胸口闷闷的，想到魏川那样优秀的人，因为他有了污点。

会跟那晚一样，被人指指点点，谩骂嘲笑，江霖就觉得透不过气。

“他知道吗？”

“还没说，应该没人敢去问他。”卫星北说：“可知道是迟早的事，帖子是删除了，但照片传出来好多天了。”

魏川还不知道，那就好。

“先别告诉他。”

先别告诉他，然后呢？该怎么做，才能把别人的恶意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