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秒的语音播了一遍又一遍，江霖觉得肯定是他觉睡少了，脑子有点迟钝，要不然怎么会听不懂苏凤萍在说什么狗屁话？

他呆呆望着马路对面。

卫星北来接江霖时，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带着血迹，差点蹦起来：“你……”

“没事，掉沟里了。”江霖利落的坐上电瓶车后座，说：“走吧。”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卫星北觉得害怕，“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

回应卫星北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开学已经两天了，江霖集训也不去，每天到处打听魏川的消息，可卫星北他们把所有认识的亲戚都问遍了，没人知道魏川去哪了。

唐晓雯劝了他几次都没用，实在没办法，只好联系了他家长告知情况。

江庭钧压根不在意江霖去没去学校，他公司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功夫管他？

倒是苏凤萍，竟然亲自来了趟海城。

她一来，就用班主任的微信号发语音给他。

她说，明天上午9点要在办公室见到他，她想当面解决好魏川和他的事。

她算哪根葱？

他和魏川的事，江庭钧死了都轮不到她来插手。

可苏凤萍说，想见魏川就准时到。

“江霖……”卫星北组织好语言，劝他：“明天还是去上学吧，我舅舅说他会找魏川的妈妈帮忙了解情况的。”

“好。”

好？卫星北还不知道江霖后妈来找他的事，闻言诧异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急刹车回头看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开车，我回去睡会。”

江霖想，今晚一定要睡好，明天对薄公堂时脑子才能清醒点。

可那条5秒的语音，跟病毒植入似的，在他脑海里强行自动循环播放了整晚，播得他心力交瘁。

江霖早早就去上学了，刚踏进班里，班上的同学就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热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陈天航他们是因为看到江霖憔悴的样子吓得一时晃了神，其他人是在想怎么搭腔更自然些。

除了……

姚时月幸灾乐祸的说风凉话：“江霖，你和魏川怎么都好几天没来呀？照片的事，解决了吗？”

姚时月的声音，仿佛利剑，刺破了教室里的寂静。

其实照片的事并未在学校领导那儿掀起多大的波澜，江霖他们一没露全脸，二没亲口承认，无论其他人心里多笃定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俩，也不能直接盖棺定论。

这就跟法庭判决要讲究证据确凿的道理相同。

一张没有全脸的照片，学校是不会兴师动众的，反而因为照片主角和性质太特殊，会有意压下学生间的流言。

当然，这其中与史主任在校长室力战群雄，力保他俩也脱不开。

礼仁班同学对待这事大多数也是持中立态度的，加上陈天航他们在班里有意无意的遮掩，这事儿在班里的影响已经过去七七八八了。

同学们虽然好奇，但为了照顾当事人的心情，此刻都默契的选择闭口不谈。

只有平时总说自己性格大大咧咧不讨人喜欢，交不到女生朋友的姚时月，会这么直接的问出口。

元飞扬以前还觉得她被排挤，很可怜。

但此刻看到她这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句，活该没朋友！

元飞扬第一次毫不留情地怼她：“关你什么事？就算我霖哥不来参加集训，考试也能轻松碾压你。”

姚时月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向着他，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元飞扬嘴巴忽然间跟淬了毒一样，“你小心点，鼻涕别弄我这儿了。”

姚时月哭着跑出去了。

元飞扬不买账，生气地把课桌和她拉开，两人之间隔出一段距离来，他还不解气，又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几乎要贴到后桌上，大有和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江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暖洋洋的：“我没事。”

陈天航说：“你照照镜子再说这话吧。”

江霖这两天至少瘦了十斤，他脸上还带着大片淤青。

非要形容的话，陈天航觉得他此时像朵被风雨摧残得七零八落的干花。

元飞扬担忧的望着他：“你这样我以后网恋怎么用你的图？”

他们插科打诨，班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大家也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状态。

江霖望着旁边的空位发呆。

元飞扬、陈天航在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分散他的注意力，关系好的同学也会凑过去聊两句，关系一般的则继续埋头写卷子。

李佳曼照旧拿着假条来找江霖签字，但这次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逗趣，试图让江霖开心起来。

因为大家都能看出来，江霖今天的心情并不好。

韩昭见不得众人对江霖好，当即尖酸刻薄道：“真、恶心，一天天的，围、围着个同性恋转。陈、天航，你、你们不会也有病吧？”

陈天航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给他两巴掌，手腕却被人拉住了，他以为江霖是想自己动手，没想到江霖说：“别理他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因为这脏了手，不值当。

这下连李青山都呆住了，江霖好像脾气变好了？

韩昭在陈天航站起来的那刻就做好了防御姿势，结果发现他们不动手了，他更神气了，故意大声的问他同桌：“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们不觉得、他、俩好恶心吗？”

曹玉坤：“我听你说个话都觉得费劲，你还是别整天瞎逼逼了。”

陈天航也反击他：“就是，整天恶心来恶心去的，有空去医院做个b超，别是有了。”

吵架不是韩昭的强项，他推开桌子往外走，“跟你、你们，说不、不明白。”

元飞扬朝他背影喊了句：“又去告老师呢？慢走啊小学生。”

江霖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踏进班门的那刻，就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位同学的举动。

他想从别人的表情、行为中解读出他想要的东西，一种能让他放心的东西。

周围人的反应比江霖想象中要好很多，这让他心中那块大石头落了地，有元飞扬、陈天航他们在，留下的人……

江霖心里“咯噔”了下。

恐慌顷刻爬上心底淹没了他。

为什么自己要因为他们的反应而感到安心呢？

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呢？

昨晚江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其中最糟糕的一种便是再次被迫转学。

毕竟，江庭钧经常这样干。

在潜意识里，江霖也默认了苏凤萍会采取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

他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可万一呢？万一她用魏川威胁他呢？

就像今天，她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来学校吗？

江霖今天早上原本不用来班里。

苏凤萍与他定的时间是九点在办公室谈。

然而，他还是想回班里看看。

他像个即将被判刑的犯人，在等待法官最终的判决前，不安的通过周围人的反应，来猜测接下来的命运。

猜测被留在这里的那个人，未来的命运。

目前来看，结果还算好。

江霖起身去政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