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熹微。

齐光睁开双眼，眼眸有些初醒时的朦胧，她扫视眼前古色古香的楼阁，掀开被子二话不说推开木门，刹那间径直与广阔无垠的大海相撞。

蔚蓝海岸碧空如洗，岸边绵延不绝着鳞次栉比的亭台，高耸入云的岛屿烟雾飘渺，像极了人间仙境。

齐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一觉醒来就到了和飞廉探寻多年未果的小圣贤庄。

“鸾鸾，什么时候醒的？”

突然钻入耳廓的声线温婉动听，齐光眉心微动，扭头望去，恰好与信步走来的女子四目交接。

“外面风很大，你从小身子弱，可别着凉了。”

屏翳手里拿着件浅粉色的披风，盖在齐光肩头的动作十分轻柔。

齐光不自然地移开眼，“谢……谢谢。”

“鸾鸾不需要对嫂嫂这么客气。”

屏翳悉心把披风领口的带子打好结，拉平披风的褶皱的不经意间一抹皓白如雪的手腕从宽松的袖口中悄然露出。

在她手腕之上，一只火红色的玉镯紧紧相依，如同烈焰中绽放的红花，鲜艳夺目，一看就不是凡品。

齐光的视线只稍稍在那镯子上停留，想起崤山脚下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倏地问道，“嫂嫂，你为什么要弄晕我，阻止我和韩末退婚？”

屏翳闻声怔了一下，随即浅浅的笑，“我怕你后悔。”

齐光抿紧嘴唇，“我不会后悔，人这一生这么短暂，一定要和值得为之付出的人在一起。”

海浪轻拍沙滩，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屏翳思索片刻，把脸转向大海的另一边，“鸾鸾，我虽然不认识那位李姓道士，但想必他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

“可是失忆后的你性情大变，并不是完整的你，关于你和韩末的婚事，我在带你回小圣贤庄之前和你哥哥商量过了。”

“婚事可以暂时搁置，但不能取消，等哪天你恢复记忆了再行决断。”

齐光不解地询问，“为什么？”

屏翳看了她一眼，露出无奈的神情，“鸾鸾，韩末说得没错，他本是把你当作妹妹，原先和兵家那位大小姐孙窈窈情投意合，是你拆散了他们硬要嫁给他。”

齐光讶异地睁大眼，隔了半晌，再度开口，“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和他解除婚约不是正好可以成全他们吗？”

屏翳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问，脸色平静地回答，“但你为了拆散他们不惜以自己的清白为代价。”

“……”

齐光张张嘴，一时间感到无比震撼。

屏翳叹了叹，“这就是你哥那个时候说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缘由。”

齐光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张鸾为了嫁给韩末竟然会使出这种法子，难怪儒法两家的人对联姻的经过秘而不宣，难怪韩末会那么厌恶她，难怪李闻渊说张鸾和韩末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原来他们早就是夫妻了。

“鸾鸾，我并不是要破坏你的姻缘。”

屏翳水蓝色的眼眸清澈明亮，眉间总有些悲悯，“只是你不记得你从前对韩末的执念有多深，两年前你为了嫁给韩末甚至以死相逼。”

齐光难以想象。

“所以等到你恢复记忆再去处理这桩婚事是为你好。”

隔了半晌，屏翳轻轻拍了拍齐光，“鸾鸾，没关系的，如果你恢复记忆之后还是想和韩末解除婚约，我和你哥哥都会支持你。”

齐光看向屏翳清雅脱俗的脸，此刻竟有些认同韩末说的话，张鸾生活在这么温暖有爱的氛围里怎么会那么死心眼。

半晌，她双唇微启，“嫂嫂，虽然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些，但我相信就算我恢复了记忆也不会改变心意。”

屏翳好奇地笑了笑，“难道那位李道士真就这么好吗？”

“好到失忆的鸾鸾能舍弃对一个人的执念完全爱上另一个人？”

齐光哪里懂爱，她愣了半天，把问题抛了回去，“嫂嫂和哥哥恩爱十年，又怎么会不明白？”

屏翳掩唇而笑，“你和韩末的事和我们可不一样。”

齐光并不想听这类酸死人的爱情故事，寻思几秒，又问，“嫂嫂，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应该明晚会到。”

“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也就睡了两天一夜。”

齐光昏睡状态中完全没感觉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瞥了眼远处的港口，语气故意带上一丝担忧，“嫂嫂，我看韩末听到我要退婚那么生气的样子，他们法家会不会因此为难哥哥？”

屏翳眼光一沉，“放心，他们即便心有不满，也不能怎么样。”

“从前你爱韩末爱得深沉，所以儒家面对法家总是要矮上一头，现在没有这种顾忌，你哥哥根本没必要俯低做小。”

齐光勾起嘴角，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屏翳并没瞧见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笑意，转过身，眉宇间添上些许忧愁，“鸾鸾，你放下韩末本是一件好事。”

“但我听说你心仪的那位道士所修的乃是无情道，只怕到时候又是你心向山他心向水……”

屏翳和飞廉生得完全一样，只是气质不同，前者婉约，后者则更为英气，但两人皱眉的样子却极其相似。

齐光心下一动，想起不知现在何处的飞廉，眼中笑意淡了些，“他和韩末不一样。”

“非要我在他和韩末之间做选择，问一万次我也只会选他。”